再之后的事不需要贅述,我終于下定決心把李暮接回了自己家,這是贖罪,向李暮、向母親……作為我,作為大哥。
我想看她好起來。
她自稱為林月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名字如此適合她。得到“林月”的是個陽光又鬧騰的孩子,若不是遺書里特意留下了這個名字,繼母一定會給她起別的字。
但李暮也很適合她,從黃昏到深夜,她此后霸占著除了工作以外我的全部時間。
為了順著李暮的意思,也為了把她和林月區(qū)分開,我稱呼她為“月月”。
我對所有弟弟妹妹都是直呼大名,叫昵稱對我來說是件十分羞恥的事,因?yàn)闆]人給我取過小名。
李暮好像也是這樣,弟弟叫她“小暮”時她總是無所適從的樣子。
但我們兩人都對這個她出生時就遺失的稱呼接受良好。
生病的李暮和嬰兒差不了多少,只是殺傷力更大些。我看著她,仿佛看見了三歲時的弟弟,不過弟弟還是比她更棘手的,他不聽話。
我說什么李暮都會聽,這種情況下要忍住不撒謊不開玩笑還挺難的。
妻子那之前一直在和我說代孕或者精子庫的話題,我可以接受她去買精子,畢竟這是我的缺陷,但代孕還是算了。
不管從道德還是法律上都不應(yīng)該。
她知道我不是因?yàn)榱邌荩是心有不甘,就提出分居讓彼此冷靜一下。
我想她會想通的,因?yàn)樵趯W(xué)生時期我們?nèi)绱酥就篮,?jiān)信著同樣的理念。她現(xiàn)在進(jìn)了學(xué)校工作,心態(tài)和在大學(xué)時沒什么兩樣,我卻被工作快速地催老。
知道我把李暮接回家后,她回來了一趟。我此前一直把林家的事瞞著她,這次本想向她仔細(xì)介紹一下這個妹妹,她卻匆匆走了。
到底哪里開始讓我們漸行漸遠(yuǎn)的,我不知道,也可能我為了工作減少回家次數(shù)時就做錯了。
而李暮的情況讓我不得不定時回家,每次她都會轉(zhuǎn)動輪椅快速朝我趕來,輪子傾軋地板的聲音讓我恍惚意識到了自己遺失了什么。
家里有一面墻都是我和妻子的回憶,李暮仰著頭要我說那些照片分別來自哪里、有什么故事,新加坡、舊金山、巴塞羅那……我講起來干巴巴的,她卻聽得一臉認(rèn)真。
那時還不是妻子的她挽著我,總抱怨我不懂欣賞美景,只會低頭查資料。
我的確什么都不懂,但我只覺得幸福。
而這個時刻幸福在過去與現(xiàn)在共振,得到了延長。
*
李暮一個人在家應(yīng)該很無聊,林光送了游戲盤,林月則送了一堆布偶,但她都不感興趣,只盯著庭院里的花,或是逗弄家里的貓。
我吩咐了護(hù)工們盡量順著她的意,所以庭院被毀這事并不能怪她。我把幸存的花移到辦公室后,秘書還笑著向我討了一支回去做扦插。
妻子對那個庭院傾注了大量心血,我卻疏遠(yuǎn)園藝久已,只好重新開始查資料,看每種花的培育手冊。拿了我花的秘書也幫著整理了網(wǎng)上的教學(xué),后來顧客上門時,這些花成了很好的話題切入點(diǎn),我們轉(zhuǎn)移了幾盆去會議室貼上了說明頁,員工也在自發(fā)照料它們。
予河說美是有力量的,我想這就是他說的那種力量。
我發(fā)了消息給妻子,這既是和好的信號,也是真誠的感謝。
但好像又做錯了,她回家一趟看到了李暮的菜園,不再給我回信。
我也有些疲倦了,照顧李暮還有打理公司,我不是超人,已經(jīng)年過三十了,真的沒有那么旺盛的精力來解決一切。
所以弟弟來幫我們時,我心里雖然覺得不妥,還是半推半就地讓他住下了。
但這不是個錯誤的決定,弟弟治好了李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