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吟雪!
吟雪輕功高,替她傳遞著與京中的來信,這個時候匆匆而來,是京中有信到了嗎?
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下來,車隊停下休息。
她緩緩朝馬車走去。
“言姑娘!鄙砗笥腥私凶∷
云曦跟在車隊里,一直自稱姓言。
她轉(zhuǎn)身過來,瞇起眸子看向身后的人。
段輕塵淺笑著朝她走來。
“國師找我什么事?”她隨著南詔人都喊他國師。
自從他將她強(qiáng)行帶到他身邊開始,她對他更加疏離。
段輕塵并不介意,淡然一笑,將手伸向她的面前。
“這個給你,吃吃看,是這山林中的一種特產(chǎn)!
她眸色中閃過一絲訝然,特意來送她一個果子?
有幾個南詔護(hù)衛(wèi)從二人身邊經(jīng)過,朝他們駐步行了一禮,又離開了。
云曦看向他的手上。
只見段輕塵玉色修長的手掌上,放著一只褐色的帶殼的果子,有李子般大小。
“不,我不喜歡這種顏色的果子!痹脐嘏ど砭妥。
“不吃吃看,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
見她不愿拿,段輕塵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塞到她的手里。
她瞇著眼要拒絕,段輕塵已轉(zhuǎn)身走開了。
一個果子,帶著殼的?
段輕塵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她正要扔掉,忽然發(fā)現(xiàn)那果子的殼上有條裂縫,顯然,這是已經(jīng)打開過的。
給她一個吃過的果子,難道段輕塵在暗示她什么?
云曦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快步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
“小主!
吟霜與吟雪二人正等在車中。
吟雪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一個粒蠟丸遞給她。
“剛剛收到的!币餮┑吐曊f道。
果然有信到。
馬車外面隨時有南詔的人走動,三人都不敢多說話,以免露餡了。
信是顧非墨送來的。
——太子領(lǐng)軍十萬即將往梅州城進(jìn)發(fā),十六日啟程。
——顧非墨為參軍,段奕為前鋒。
十六日?今天是十五日!
這么說,那天那個景姑來同幾個護(hù)法商議的事情,果然在部署了。
段奕告訴她,景姑正是受了淑妃的差遣而來,顯然,是淑妃在背后搞鬼了。
淑妃想除了段奕與顧家,竟唆使著元武帝出兵梅州!
十萬大軍,對付的不是梅州南詔遺民,而是段奕與顧非墨的私軍吧。
將他二人調(diào)出來,在路上圍抄,兩方夾擊!
這一招,果然狠!
但也勞民傷財!
十萬大軍出動,糧食,衣物,傷藥,車馬,哪一樣,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淑妃魔障了,元武帝竟也魔障了?
太子的兵要到,而他們這里還有幾個護(hù)法要除……
云曦瞇起眸子沉思起來。
吟雪與吟霜見她神色凝重,忙問道,“小主,京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看了二人一眼,“對,出事了,也是早料到的,但沒想到這么快,也沒有想到會派出這么多的兵!”
。
她挑起簾子往馬車外看去,山道狹窄,兩旁都是參天的樹木。
越是靠近梅州,前來護(hù)送的南詔人越多,從最初的幾十人,到了現(xiàn)在的四百多人。
對付那幾個護(hù)法,更不好下手了。
吟霜幾日前告訴她,謝甜與端木斐殺了一個護(hù)法羽生。
羽生想到京中查她的消息,舅舅與姑姑當(dāng)然不會讓他得逞。
護(hù)法們分開行動,正好逐一除掉!
這便是當(dāng)初她與大家商議好的。
但,護(hù)法還有三個,這幾人不除,她的危險仍然存在。
這幾個護(hù)法,可是一心要找出端木雅的女兒。
剛才,那寓生已發(fā)覺“玄生”與以往不同,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們都是混進(jìn)來的,他們這些人都會有危險。
而再要進(jìn)入他們內(nèi)部,只怕是再沒有機(jī)會了。
云曦揉著額心,拿著手中的那顆果子不經(jīng)意的敲著馬車壁。
只聽咔嚓一聲——
果子碎了。
云曦攤開手一看,果子里面還有東西,竟像核桃那般,里面是空心的。
有一個小紙包藏在里面。
兩個丫頭也發(fā)現(xiàn)異樣,一齊探頭來看。
吟雪拿出小紙包打開來,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包灰白色的粉末。
“這是什么?”云曦瞇著眼,低聲問道。
吟雪沒說話,而是拔下頭上的一根簪子,挑起一點(diǎn)粉末聞了聞。
過了一會兒,她挑著眉尖看向云曦,伸手在茶杯里蘸了點(diǎn)水,在小桌上寫起來。
“寓生的獨(dú)門蠱毒。同小主在東平侯府中的毒一樣!血圣蠱!”
云曦眼睛一瞇,“……”
“血圣蠱,有一種人的血可以養(yǎng)著這種蠱永遠(yuǎn)不死!那便是如小主身上的血!可以治毒的血!但,中了蠱毒的人,會血盡人亡!”
云曦一怔,原來安氏手中的毒,是從寓生這里來的。
安氏被西寧月控制著,而西寧月是南詔人,得到這種東西并不奇怪。
難道,安氏當(dāng)時已在懷疑她,是拿了那蠱毒在作試探?
但她的毒,后來被段奕找來的藥給解了,安氏就沒有發(fā)現(xiàn)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是獨(dú)門的蠱毒,就不會隨便外送,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幾個護(hù)法都在暗中查訪她,想用蠱毒來控制她。
只是,段輕塵為什么給他這個?
“小主,這種蠱毒,小主中了不會馬上死,會慢慢的血盡而亡,但普通人會在幾個時辰后就會斃命。也算是一種厲害的毒藥。”
厲害的毒藥?
她看著桌上的蠱毒粉末,心中忽然生起一計。
段輕塵與護(hù)法們不合,這是在暗示,他要與她合作了?
……
車馬隊停下后,不久,從各個篝火處飄來了肉飯香味。
云曦的馬車前也生起了火堆。
她的四個暗衛(wèi)與兩個侍女,很快就烤好了一只山雞。
吟霜找了塊干凈的荷葉包起來遞到她的手里。
她捧著熟山雞朝段奕的馬車走去。
兩人的馬車離著十來丈遠(yuǎn)。只是,在途中,她被寓生攔住了。
“言姑娘!痹⑸粡埥燮つ樅翢o表情,雙目似劍的盯著她的雙眼,“玄生的傷好些了嗎?”
“好些了,寓護(hù)法今天不是去看過他了嗎?”云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這個人,陰險毒辣,肆意主宰他人的命運(yùn)!
她絕對不會讓他再活著!
“既然他的傷好了,從現(xiàn)在起,你就不要去他的馬車了!
云曦一怔,難道他發(fā)現(xiàn)什么了?
她微微一笑,“本姑娘自降身份服侍玄護(hù)法,冥護(hù)法既然這么說,正求之不得。不過,玄護(hù)法說本姑娘泡的茶水好,冥護(hù)法再去找一個泡茶高手吧!
她將山雞塞到冥生的懷里,扭身就走。
冥生看著那只熟雞,想了想,還是叫住她,“你回來!先將這只雞送去!”
云曦挑眉,轉(zhuǎn)過身來,瞇了瞇眼,心中冷笑一聲,“冥護(hù)法不是不讓本姑娘去照顧玄護(hù)法了么,為什么還要我去?”
“既然玄生沒意見,你繼續(xù)服侍好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接過烤山雞,大步朝段奕的馬車走去。
一進(jìn)馬車,段奕便將她拉進(jìn)懷里。
“娘子今日送什么好吃的了?”
一手摟著她,一手奪那只烤山雞。
吃?
云曦?fù)P唇輕笑一聲,反奪了過來,挑著眉揶揄說道,“那寓生就沒送你吃的?”
段奕的臉一黑。
他的斷袖只是裝給元武帝看的,沒想到到了這南詔人的內(nèi)部,居然被一個老頭惦記上了。
他的一世英名……
。
段奕扔開烤山雞,伸手一撈將云曦反摁在身下,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
“居然敢嘲笑相公,娘子想懲罰一下?”
云曦望著面前這張貼著白眉毛白胡子,和人皮面具的陌生臉,一陣惡寒。
她咬牙切齒,低吼一聲,“這張臉太惡心!你不怕我晚上做惡夢?我感覺被一個陌生人非禮了!”
段奕:“……”
他哼了一聲,放開她,又認(rèn)真的拭弄那只烤山雞去了。
云曦理了理頭發(fā),正色說道,“京中來信了,皇上派了太子來南詔剿匪,出兵十萬,你為前鋒,顧非墨為參軍!
段奕正用小刀割著一塊雞肉,切了一塊雞腿上的肉塞到她的嘴里,淡淡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你知道了?可你不在京中,點(diǎn)兵那日,皇上要是過問,不是會露餡了嗎?”
她能知道京中的消息,以段奕的警覺,不會不知道。
她來找他,也不是告訴他消息,而是來商議的。
段奕微微一笑,“嗯,還是娘子擔(dān)心相公,不像其他人,只是操心著太子會不會勝!
云曦一扯唇,“說正經(jīng)呢,皇上多疑心,他懷疑了怎么辦?”
“有青隱在,不會出事,他一直都是我的替身,我不在的時候,都是他代替我行事,而且,青山的隱衛(wèi),也一直都是他在代兵!
“……”
“所以,這次出征,由他代勞,不會有問題!
云曦將嘴里的雞肉吞下,這才放下心來。
她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那枚段輕塵送給她的果子,放在段奕的面前,“段奕,這里面裝有血圣蠱!”
段奕切著雞肉的手一頓,臉色也跟著變了,低啞著嗓音問道,“你從哪里得來的?”
“段輕塵給的,你說,他是什么意思?”云曦瞇著眼。
段奕將那果子殼打開,只見里面是一個紙包,而紙包里,正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能碰這個,危險!”段奕抓起來就要往車窗外扔。
云曦伸手抱著他的胳膊攔住了,“別扔了,我有個主意!”
段奕沒有扔,而是扭頭看她,“曦曦,你要做什么?”
云曦眨了眨眼,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后彎著唇,狡黠一笑,“就這么辦!
段奕的臉一沉,“……”
“不同意?我還打算獎賞你一下呢,看來,你不想要了!彼欀迹瑖@息一聲,斜著眼,瞄著段奕。
“曦曦,你居然要你的相公犧牲色相?”
“他只是一個老頭,你也只是同他說說話,吃不了什么虧?”
段奕的臉一片黑線:“……”
。
夜色黑沉,冥生與寓生站在篝火前說著話。
“二師弟,三師弟一直沒有傳來消息嗎?”
寓生瞇著眼,正想著剛才“玄生”對他說的話,——有重要的事跟他說。
心事早已飄遠(yuǎn)。
“師弟,國師這幾日也沒什么動靜,老夫瞧著有些奇怪,他可太平靜了!
“師兄,國師手中無權(quán),還能怎樣?還不是咱們說了算,師兄太憂心了!
兩人正說著話,寓生的馬車卻忽然起了火。
“快滅火!”一群人叫喊起來。
大家七手八腳的撲滅了火。
怎么會忽然起火的?“來人,去查一查!”冥生的臉色很不好看。
寓生卻是眸色一亮,“大師兄,燒了就燒罷了!我晚上正好到玄生的馬車?yán)锿黄疬^夜,聊聊感情!
站在不遠(yuǎn)處的朱雀聽到二人的話,嚇得差點(diǎn)沒跌到。
糟糕,正好便宜了那老頭了,燒馬車果然是下下策!寓生敷衍著對大師兄冥生說了幾句,又匆匆到了小師弟“玄生”的馬車?yán)铩?br />
。
“小師弟,你說有重要的事對我說,是什么?”寓生一雙三角眼,笑瞇瞇著看著“玄生”。
“玄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風(fēng)情萬種,“我發(fā)現(xiàn)一處地方,適宜看月色,特別是今晚正是月圓的時候,我想在那兒對你說……”
“可是今天是鬼節(jié)……”
寓生縮著脖子朝馬車外看去,天已全黑,偶爾還聽得見幾聲貓頭鷹的叫聲。
陰森森的有些滲人。
“師兄怕鬼?大師兄都不怕……”“玄生”段奕擰著眉,一臉失望的表情。
“誰說我怕了!我膽子比大師兄的大!”寓生挺了胸脯。
“寓師兄果然沒讓師弟失望!
段奕的幾句夸獎,讓寓生飄飄然。
“師弟,那……那就走吧,你在馬車?yán)锎袅诵┤兆,身子也大好了吧?是該走走了!痹⑸馕渡铋L的看著“玄生”段奕,伸手就要撫他。
段奕不著痕跡的抽開手,微微帶著惱意的說道,“師兄,給人看見不好。咱們倆還是悄悄的去為好!
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慍惱,寓生心頭一怔,小師弟就是可愛,他笑了笑,“好,好,師哥先下車,給你找個棍子拄著。”
。
寓生帶著“玄生”段奕避開了人群朝密林中走去。
圓月的光照在山林間,竟也看得見腳下的路。
兩人踩著荒草到了林子的深處。
已經(jīng)走得看不到那片篝火了,寓生忍不住問道,“玄生,你要帶我到哪里?你想說什么啊,就在這兒說吧!
“送你進(jìn)地獄!”樹上,忽然飄下幾個人來。
當(dāng)先一人,臉上蒙著面紗,正是云曦,身后則是她的四個暗衛(wèi)。
“是你們?你們想什么?我是護(hù)法!”寓生當(dāng)即吹起了胡子,怒目看向云曦。
“護(hù)法?都是你們這些人,我娘才死得早!死得那么慘!”云曦厲喝一聲。
“你娘?你是誰?”
“端木雅的女兒!”云曦冷笑一聲,伸手揭開了臉上的面紗,她手中長劍一晃,“我來索你的命!”
“原來你就是端木雅的女兒?哈哈哈,你來了可就休想走!你膽子不小,竟敢混進(jìn)了我們的車隊里!”寓生忽然揮袖子朝她發(fā)力。
“我既然敢來,就不怕被你們殺!既然告訴了你真相,就不怕你說出去!因?yàn)榻裉,你必死!”云曦手中的長劍晃著劍花朝寓生的心口刺去。
“口氣不!只怕死得更快!”寓生冷笑著還擊。
“死得更快的是你!”裝扮成玄生的段奕冷笑起來,接過朱雀扔來的便就迎上了寓生。
寓生的臉一變,“師弟……你……怎么……”
段奕恢復(fù)了他本來的聲音,“我不是你的師弟,那個玄生,早已進(jìn)了地府,今天鬼門大開,你正好趕上同他一起上路!”
四個護(hù)法的武功都詭異莫測,但現(xiàn)在有六人圍攻他,沒多久,寓生的身上就被眾人刺了好幾劍。
云曦的手里拿著段輕塵給他的蠱毒粉末。
她忽然腳步變幻,身子頃刻就不見了,只見一團(tuán)白影子在寓生的面前晃了一晃。
“都住手!”云曦忽然說道。
朱雀不甘心的抽了劍,“小主,為什么不殺了他?”
為什么?
這老頭的武功太高,一直廝殺下去,不知得到什么時候,引來其他的幾百個南詔人,他們可就麻煩了。
“我有個更好的法子!”她揚(yáng)著眉微微一笑。
寓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哼,你們以你們能殺得了我……”
“我不會殺你,但會讓你嘗嘗自己蠱毒的滋味!云曦輕笑一聲。
寓生的臉色一變,想走動兩步,卻發(fā)現(xiàn)渾無力,”你們……你們……“
”寓生,這蠱毒,兩個時辰不解的話,全身的血就會干涸而亡。對不對?“云曦盯著他的眼,冷笑一聲,”你要不要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