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剪出屋門前警告道:“你敢偷跑回屋睡覺,今年全是你守夜!
陳子輕停住了腳步:“師傅慢走,師傅早些安歇,師傅明日見,師傅……”
走出去的悍匪樣男子轉(zhuǎn)身,陳子輕縮著腦袋認慫。
“嘴貧!
刑剪居高臨下,鞋底在門檻上一蹭,抬腳去了隔壁屋子。
.
深夜
偌大的靈堂里只有陳子輕一個活人,他坐在棺材的對面,雖然很困,但他根本不敢合眼。
一陣冷風從破損的窗外游蕩進來,燭火幽幽地搖曳不止,陳子輕不由打了寒顫,他轉(zhuǎn)頭看了看門外,院里黑漆漆的,只有兩只白燈籠在晃來晃去,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
“我說俞掌柜,咱們只見過一次面,也算不上熟悉,你要是有什么仇怨的話,可千萬別來找我。”陳子輕對著棺材開口。
“你就,你就看在我不睡覺幫你守靈的份上,不要弄出什么動靜!
“哎!”
“你出來吧,你和我聊聊天,說一說你怎么死的?”
“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臉修禿呢?”
“對了,你知道嗎,你夫人瘋了,我沒找著她,要不你找找看,你夫人別被人給欺負了!
……
陳子輕自言自語了一會,靈堂里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異常,可漸漸的,他卻有點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該把那碗符水全喝了,以至于弄得他現(xiàn)在膀胱告急。
“不好意思啊,俞掌柜,我去去就來!闭f著陳子輕便快速出了門。
等他方便完再回到院子的時候,猝然看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從靈堂里跑了出去。
誰。
陳子輕一愣,那個人的背影怎么有點像是魏之恕。
“這魏之恕大半夜的,進靈堂干什么?”
陳子輕沒立即返回靈堂,他跟在魏之恕后面回到了他們的小屋。
木門是虛掩著的,陳子輕慢慢推開門進了屋內(nèi),視野里的魏之恕蒙著被子,似乎是在熟睡。
陳子輕伸手摸了一下魏之恕的被子,是涼的,顯然是剛蓋上不久。
“二師兄,你是不是去過靈堂了?”陳子輕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
“啊?是小師弟啊?”像是聽見有人叫自己,魏之恕拉下被子,一副半夢半醒的姿態(tài),“你不是在守靈嗎?怎么回來了?”
“我問你,你是不是去過靈堂了?”看著魏之恕現(xiàn)在的樣子,陳子輕重復(fù)問道,聲調(diào)嚴肅了點。
“沒完沒了?”發(fā)現(xiàn)小師弟要責怪自己,魏之恕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氣急敗壞道,“我一直在屋里睡覺,好端端的,我去靈堂干什么!”
“噢,那是我誤會你了。”
陳子輕在魏之恕占理即將對他發(fā)難時說:“你看過自己的脖子嗎?”
魏之恕口氣很差,尾音挑高:“怎么?”
陳子輕從小桌上拿了個銅鏡,對著魏之恕道:“也沒什么,就是多了一條血痕!
“你說什么?”
魏之恕一把奪過銅鏡,對著自己的脖子照了照,發(fā)現(xiàn)在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條細細的紅色血痕,就像是被類似剪刀樣的利器剪過。
大小和位置,跟俞有才脖子上的傷口,一模一樣。
“還不快去叫師傅!”魏之恕扔掉銅鏡跪在床邊,兩只手抓住小師弟肩膀搖晃,“你是不是想二師兄死?”
陳子輕被他搖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誰讓你撒謊的!
魏之恕一噎,臉色實在是不好看,他正要再次發(fā)神經(jīng),小師弟扯開嗓子的那聲喊叫刺入他的耳膜。
“師傅——”
……
鬧這么大動靜,刑剪已經(jīng)起來了,同時管瓊也趕了過來,這下義莊所有人都齊了。
“魏二,你為什么說都不說,就要自己進靈堂!毙碳襞曋降。
“我只是好奇,想進靈堂看看,畢竟像俞掌柜這樣的,我還從沒遇到過!蔽褐∵说匾幌鹿蛄讼聛,一副誠懇認錯的樣子。
“好奇?你知道今晚靈堂的怨氣有多重嗎?連我都不敢輕易進去!”
刑剪把桌子拍得直抖:“你比不上你大師姐穩(wěn)重,卻比你小師弟強很多,可你這次是什么德行,你白天吃肉吃多了,油水把腦子泡爛了?”
魏之恕一聲不吭地跪著。
陳子輕瞥他那死樣,湊近大發(fā)雷霆的刑剪說:“師傅,二師兄知道錯了!
音量不算小,魏之恕聽見了,他猛地抬眼,又極速垂了下去。
陳子輕給魏之恕求情,相當于頂著炮火前行,刑剪身上的火燒得不是一般的旺盛。
“師傅,你看二師兄的脖子……”
陳子輕沒說完就被刑剪噴住了嘴。
“看什么看,你二師兄犯渾欠打!”刑剪橫眉怒眼,“管瓊,去拿棍子!”
管瓊很快就帶回來一根混子。
陳子輕看了一眼又一眼,他不合時宜地被驚艷到了,棍子好直啊,簡直是夢中情棍。
瞧見刑剪握住棍子,陳子輕趕忙靠近:“師傅,你輕點抽!
魏之恕背脊一僵,眼底說不清是什么情緒。
陳子輕沒注意到魏之恕的細微變化,他想著的是,刑剪那粗手那蠻橫勁,別把棍子給抽斷了,他還想留著呢。
……
棍子砸擊皮肉布料聲持續(xù)了半刻鐘,魏之恕還跪著,也是個硬骨頭。
那根棍子被刑剪甩在桌上,陳子輕偷摸抓起來。
刑剪疊了一張解怨符,他讓大徒弟跟二徒弟都喝了一口符水,最后,連他自己都喝了一大口。
“沒想到俞掌柜的尸體這么麻煩。”刑剪糙糙地抹了把臉,對著三個徒弟囑咐道,“記住,從今天開始,以后除了守夜的人,誰都不能隨意進入靈堂。”
“是。”
魏之恕脖子上的紅痕在喝下符水后,已經(jīng)逐漸散去,這個時候其實不用師傅說,所有人再也不敢輕易進去了。
.
那根筆直光溜的棍子被陳子輕放在了枕頭后面。
魏之恕幾番欲言又止,神色古怪,在小師弟不解地看過來時瞪他,藥呢,到底什么時候抓,是不是不想二師兄重振雄風。
陳子輕被罵得狗血淋頭。
“月底我一定讓二師兄喝上藥!彼Q起四根手指,對天發(fā)誓。
“行!蔽褐〔粶夭换鸬,“希望小師弟言而有信!
陳子輕以為過關(guān)了,哪知魏之恕突然來一句:“把棍子給我扔掉。”
“我不!
魏之恕瞇眼:“它抽過你二師兄,你留它做什么?”
陳子輕支支吾吾。
魏之恕伸出一條手臂,兩指插進他褲腰里,將他鉤撈到自己眼皮底下:“崔昭,你別不是成你口中的兔兒爺了吧?”
陳子輕:?
魏之恕很煩躁:“我知道你從小就依賴我,如今你對我的抵觸沒了,你,”
陳子輕忙道:“二師兄,我喜歡姑娘。”
魏之恕那臉像吃了新鮮熱乎的夜香,不,比吃了夜香還難看。
“你這么急著澄清,不會以為二師兄對你有想法吧?”魏之恕把他丟一邊,“那你是想多了!
陳子輕真誠地笑道:“我沒那么覺得啊!
魏之恕眼前一黑,這果然不是他的小師弟,這就是邪祟。
小師弟善于直來直往能動手絕不動口,他不善于笑里藏刀,邪祟剛好相反。
這邪祟……
這邪祟!
魏之恕沒發(fā)覺自己都把后槽牙咬疼了,他決定去喝花酒舒舒心。
“二師兄,你去哪啊,師傅跟大師姐出門了,你別把我一個人丟在義莊!
背后傳來邪祟虛偽的喊聲,魏之恕那腳邁不出去了。
……
俞有才的棺材在義莊停放了兩日,鄉(xiāng)里發(fā)生了不大不小的事,胡老七家重金請來的仵作對他驗尸,得出的結(jié)果是,溺亡。
俞家借胡家這股風帶仵作去義莊驗俞有才,仵作驗了,驗不出名堂。
那就是癲瘋發(fā)作。
俞家關(guān)起門來議論,一致同意請道士驅(qū)邪超度俞有才。
.
傍晚,俞有善的家里
作為俞有才的大哥,有些事情只能是他出頭,就比如今晚的超度法事。
俞有才的夫人瘋了不見蹤影,在場都是些與他比較近的親戚,唯一的一個外人就是管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