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睜眼到后半夜,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摳出藏在柜子板縫里的兩封信,捋了捋褶皺,把信放在桌上,用宗懷棠送給他的杯子壓著。
做完這些,陳子輕蹲在床邊,伸手瞄了瞄男人十分英俊的輪廓。
“宗懷棠,我要回家了,再見。”
陳子輕結(jié)束了告別,他吸吸鼻子調(diào)整好情緒就打開宿舍的門走出去,帶上門填答案,這次沒有猶豫,一口氣完成了步驟。
系統(tǒng):“陳宿主,很不幸,你此次的任務(wù)失敗了!
陳子輕:“…………”
陳子輕:“???”
【經(jīng)檢測,陳宿主完成所有標(biāo)注,且全部符合標(biāo)準(zhǔn),因此獲得開啟隱藏板塊的權(quán)限!
【是否使用權(quán)限?】
陳子輕腦子不會轉(zhuǎn)了,他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鼻子跟耳朵被寒風(fēng)吹得發(fā)紅,整個人呆呆地站在走廊。
任務(wù)怎么會失敗了呢,為什么?
系統(tǒng):“你有五秒的選擇時間,五秒內(nèi)不做出選擇,自動放棄!
陳子輕條件反射地說:“使,使用。”
【叮,陳宿主使用權(quán)限,隱藏板塊正在開啟。】
系統(tǒng):“倒計時,30秒!
倒計時開始的那一瞬間,陳子輕發(fā)現(xiàn)廠里的所有電都在閃,他的世界里,整個廠都在以不可抗力的恐怖速度搖晃震動,火光沖天,爆炸聲刺入他腦中,他承受不住地失去了意識。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站在一個房間里。
墻壁跟地板上覆蓋著密集的文字,不細(xì)看會感覺是什么符文咒語,密密麻麻地結(jié)在一起勾成一種恐怖的儀式,看得人眼暈想吐,根本不想認(rèn)真去辨認(rèn)劃了寫了什么內(nèi)容,只想離開這里。
“下一個是誰!”
男人拿著一張紙蹲在地上,喉嚨深處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嘶喊:“我看看下一個是誰!”
陳子輕乍一聽腦子就懵了,怎么像李科長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他艱難地動了動僵硬的舌頭,用牙咬破,在滲出的血腥味里找回理智,對著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陌生房間的男人,叫著最熟悉的名字:“宗懷棠……”
宗懷棠神經(jīng)質(zhì)地歪著頭,嘴里咬著的鋼筆墨水流出來,唇齒泛著些許藍(lán)色,詭異瘆人,他直勾勾地盯著陳子輕。
“啪”
鋼筆甩著墨水掉在了地上,被一只腳踩過。
宗懷棠佝僂著背,一瘸一拐地跑到陳子輕面前,動作生硬地摸了摸他冰涼的臉,一雙爬滿血絲的眼睛微微瞇起,問出的話既有一股孩童的天真,又有一股瘋子的癲狂。
“你怎么從里面出來了?”
第40章 啟明制造廠
陳子輕被宗懷棠這句話給問得眼睛瞪到極大,好不容易通過咬破舌尖喚回來的理智又沒了。
一個傻子,和一個瘋子四目相視。
時間好似靜止。
宗懷棠的面部突然怪異地抽搐了幾下,他把手上的那張紙捏得皺巴巴的,然后瘋狂抽打自己的臉。
紙擦過皮肉,啪啪直響。
“清醒點,你給我清醒點。”
宗懷棠神神叨叨,他四處搜尋什么,趴到床底下拿出半截削尖的筷子,飛快地跑到一面墻前刻畫著,石灰簌簌掉落。
“咯,咯……”
因為握得太用力,筷子的另一邊已經(jīng)扎進肉里,鮮血順著腕部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宗懷棠眉頭緊皺,十分專注地刻著。
咔——
尖銳的筷子在墻上劃出凌亂的深痕,宗懷棠刻畫的動作停住了,他緩緩轉(zhuǎn)身。
陳子輕還站在那里。
宗懷棠的表情由迷茫變成疑惑,再是震驚,不敢相信,他的藍(lán)色唇齒幾次張合,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真的是你啊!
陳子輕看著眼前的宗懷棠,隱藏板塊里的景象仿佛黑洞,將他對這個任務(wù)的認(rèn)識全部吞噬。
他無意識地朝著宗懷棠所在的位置靠近,鞋底踩到了什么,垂頭見是那支鋼筆。
墨水淌在地上,把地面都弄臟了。
等等!
字呢??!
他進來的時候,地面不是全部被覆蓋住了嗎,怎么零零散散地空出來了一些地方?
什么時候空出來的,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就在陳子輕思緒混亂到極致的時候,有毛骨悚然的笑聲傳入了他的耳中,他惶惶抬頭。
宗懷棠背對那面墻,兀自笑著搖頭,嘴里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語。
“還沒到……沒到時候……”
陳子輕對著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
“!”
宗懷棠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大吼,嚇了陳子輕一跳,他煞白著臉,心臟窒痛。
“我……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沒有一個肯按照我的來!”
宗懷棠痛苦地蹲下身子,暴力地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語氣無比的哀傷和失落。
陳子輕嘴唇顫抖,這是他認(rèn)識的宗懷棠嗎,不是吧?肯定不是,他認(rèn)識的宗懷棠在82年的啟明制造廠里,在職工宿舍9號樓207的床上睡覺,做著夢呢,怎么會在這個隱藏板塊中的房間。
這房間……
陳子輕的余光倉促地掃了掃周圍家具擺設(shè),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這怎么跟82年的一樣……
也是82年嗎?
要真是一個年代的話,難道房里這個真的是他認(rèn)識的宗懷棠?
陳子輕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能輕聲詢問蹲在地上的男人,想盡量平穩(wěn)對方的情緒,打聽到點信息。
正當(dāng)陳子輕要說話的時候,宗懷棠哭了。
陳子輕滿心驚駭。
宗懷棠跟個孩子似的大哭大叫。
“連你也這樣!”
“連你也這樣……”
房里只有宗懷棠崩潰可憐的哭吼,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陳子輕像個死人,他僵直著,一點聲息都沒有發(fā)出。
許久之后,宗懷棠的情緒才漸漸平穩(wěn),他喃喃著什么起身,轉(zhuǎn)頭繼續(xù)在墻上刻畫起來。
直到這時,陳子輕才找回了身體的使用權(quán),他小心翼翼走到宗懷棠后面,屏息打量這面刻滿文字的墻。
原本他還以為上面刻畫的是什么符文咒語,可細(xì)看一下才發(fā)現(xiàn),這些竟然是一個個寫得歪歪扭扭的人名!
“宗林喻,李科長、馬強強、鐘明、湯小光、鐘菇、孫成志……”
看著這些無比熟悉的名字,陳子輕的心頭狂震,混亂的腦海里仿佛看到了一點破開迷霧的光暈。
這些名字里,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和宗懷棠的名字,在這些名字之間,都有歪歪扭扭的線條連著。
陳子輕發(fā)現(xiàn)連系越是緊密的兩人,他們之間的線條就越多,他發(fā)現(xiàn)自己與宗懷棠之間的線條是最多的,其次便是馬強強。
就在陳子輕看的時候,宗懷棠還在寫:“第二天,鐘明又向領(lǐng)導(dǎo)提交換宿舍的申請報告……清明那天搬出去……”
接著令陳子輕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宗懷棠這段話都沒寫完,竟然就自行消失了。
宗懷棠再寫,再消失……
最后宗懷棠怒了,語氣森冷瘆人:“你不愿意去交報告是吧?我就要寫!就要寫!”
筷子深深扎進宗懷棠的手心,鮮血染紅了他的右臂,他仍然一遍遍地用力刻著,可不管他怎么寫,這段文字總會自己消失。
“啪!”
最終宗懷棠氣得一甩手里的半截筷子,憤怒道:“媽的!混蛋!”
筷子砸到滿是文字的墻上后,反彈落地,接著就在陳子輕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墻上的這些名字和連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開始彎扭著移動起來。
這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字體,顯然都是宗懷棠一人寫的,然而現(xiàn)在這些字猶如銀河里的繁星,沿著各自的軌跡加速移動著。
他們間或是纏繞、或是遠(yuǎn)離、甚至是撞擊……那些名字間的連線也在變化,有些在消失,也有些在新增,預(yù)示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愈加復(fù)雜。
讓陳子輕不解的是,墻上所有的名字都在動,只有一個名字一直靜靜地停在那里,宛如失去了靈魂,毫無生機。
這個不動的名字,就是他這副身體的主人——向?qū)帯?br />
盯著那個名字,再結(jié)合宗懷棠剛才寫鐘明時的內(nèi)容,陳子輕猝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一個哆嗦:“難道……”
他一下噤聲,駭然地看向蹲在一邊,重新?lián)旎乜曜拥淖趹烟摹?br />
此刻他瞪著這個精神很不穩(wěn)定,像是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的男人,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只見宗懷棠周身死寂地垂手站了片刻,冷不丁地?fù)炱鹂曜,舉止機械猶如傀儡一般來到馬強強的名字下面,抬手開始寫了起來。
“欺負(fù)馬強強的那幾個工人,他們又來了……”
看到宗懷棠寫下這行字,陳子輕不由心頭一跳,他看到馬強強的名字在顫抖,像是在恐懼。
陳子輕的腦中走馬燈地閃過一些片段,他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宗懷棠握著筷子的手。
“不要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