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不太清楚具體原因，偶爾會為此感到發(fā)愁。
這種夾在中間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微妙感覺……
對于很長一段時間里只將嚴(yán)璟視為真正朋友的郁白來說，實在是種新奇的體驗。
他完全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jīng)驗。
郁白在心里默默糾結(jié)的時候，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間辦公室。
磨砂玻璃背后一片影影綽綽，宛如霧中風(fēng)景。
說起來，謝無昉在跟紅姐聊什么？
居然能待這么久。
難道已經(jīng)開始上課了嗎？
片刻后，思緒游離的郁白放下了手機，給身邊雙眼紅腫的年輕人遞去紙巾盒，再次送上一句心情復(fù)雜的蒼白安慰。
“……節(jié)哀�！�
郁白在安慰王子“生前”的助理。
助理從衛(wèi)生間里哭完一場回來，一晃眼看到他，又被勾起新鮮的電梯回憶，眼淚霎時噴涌而出。
“怎么會這么突然！我早就跟他講不要總是胡來的！”
是很突然。
……所以你是真的不覺得剛剛還在故障電梯里一起歷險的人轉(zhuǎn)頭就死在了浴室這件事很沒邏輯嗎？！
“好端端的干嘛在浴室里吃東西，就不能忍一忍等到洗完澡再吃嗎！嗚嗚嗚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聲再見——”
郁白在心底悄悄吐槽著，直到聽見對方這句飽含憂傷的控訴，有一瞬間的沉默。
然后他輕輕嘆了口氣，重新安慰道：“別難過，我想他下輩子一定也會過得很快樂的。”
其實這不是安慰，而是大實話。
王子現(xiàn)在指不定又在哪里找樂子了。
郁白猜測，在王子某個身份退場后，周圍人的反應(yīng)大概是按照相處時間和認(rèn)識程度來決定的。
一樓那兩個跟王子僅有幾面之緣的接待，就只是表現(xiàn)出了惋惜而已。
經(jīng)紀(jì)人小明雖然也有悲傷，但跟王子的相處肯定不如助理多，所以沒有助理那么難過。
但就算助理這會兒哭得很傷心，再過段時間，他會漸漸忘掉王子這個人的。
就像對方從不曾存在過。
這是動漫里貫穿始終的設(shè)定。
助理拿紙巾抹著臉，聲音哽咽地對郁白道謝：“謝、謝謝你，對不起啊，我沒控制好情緒�！�
郁白體貼地移開視線：“沒事，我理解。”
助理感動之余，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了，那個，郁先生……”
郁白應(yīng)聲：“怎么了？”
“你和謝先生一定不要在浴室里吃面包啊！膨脹起來真的會噎死人的��！”
這一聲勸告情真意切，發(fā)自肺腑。
“……”
郁白的表情非常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在無語和想笑之間來回橫跳。
最后是淡定沉著的一句：“不會。”
夠了啊不要讓他再聽見這個莫名其妙的死法了！
郁白正在控制自己嘴角不要向上運動的時候，余光里終于出現(xiàn)了等待已久的動靜。
一臉笑意的紅姐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又回眸看向身后的年輕人。
越過有些嘈雜的空氣，郁白看到她正說著什么，嘴唇微動，同時向謝無昉伸出了手。
顯然是道別時的常見禮節(jié)：握手。
看到這一幕的郁白，心頭頓時警鈴大作，毫不猶豫地起身朝那里大步走去，試圖打斷這一動作的聲音，比人更先一步到達。
“——等一下！”
不可以隨便跟人握手！
謝無昉的冰冷體溫，會嚇到任何一個世界觀尚未刷新過的普通人。
辦公室里的兩人便循聲望來。
紅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見到郁白臉上不明來由的緊張神情，竟莫名地彎了彎唇角，溫聲道：“郁先生是不是等很久了？真是不好意思，這次見面比預(yù)計的時間久了一些�！�
郁白說完之后才覺得這樣很不禮貌，一時間有些尷尬，連忙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對不起，不是故意打斷你們聊天的，我剛才是突然有件急事想找他……”
解釋的同時，他忍不住看向謝無昉的手。
比他高一些的男人也正垂眸望過來。
那雙很漂亮的眼睛掠過郁白忐忑的神情，與他視線的落點。
沉靜的眸光有一瞬間的閃爍，進而泛開若有所思的波瀾。
修長如玉的手指始終垂在身側(cè)，并沒有要回應(yīng)握手動作的意思。
也沒有信以為真地問郁白有什么急事。
謝無昉輕聲說：“我知道�！�
緊接著，他重新看向?qū)γ娴呐�，禮貌地道別：“今天謝謝你�！�
郁白愣了一下。
紅姐也沒有多問什么，她毫不介意地收回了手，含笑道：“我還得謝謝你呢，晚些時候會有人跟你聯(lián)系，約定具體的拍攝時間。”
“郁先生還有急事，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老于那里交給我就行。”她挑了挑眉，“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姜佩紅�！�
最后，姜佩紅朝兩人揮了揮手，眼中笑意盎然：“今天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希望能合作愉快，我很期待下次見面，拜拜�！�
直到離開了這間公司，郁白都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
約定拍攝時間？合作愉快……？
他當(dāng)然知道經(jīng)紀(jì)人小明一心想讓他們倆進娛樂圈。
但謝無昉不是說過不想當(dāng)演員嗎？
郁白好奇地問：“你要去拍什么？”
謝無昉說：“一個廣告�！�
……哎？
拍支廣告倒確實不算是演員。
可是，謝無昉怎么突然同意要去拍廣告了？
以郁白對他的了解，這肯定不是他的主動提議。
應(yīng)該是姜佩紅的邀請。
郁白這樣想著，愈發(fā)好奇了，也直接問出了口：“你是對拍廣告感興趣嗎？”
“不是�！�
謝無昉很快應(yīng)聲，灰藍(lán)湖面倒映出身邊人明媚眼眸，他頓了頓，才道：“是交換。”
這個答案出乎了郁白的意料。
他下意識追問道：“什么交換？”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等來一個如平常那樣坦誠直接的答案。
謝無昉沒有立刻開口，深邃目光悄然涌動，靜靜流淌著旁人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空氣不同尋常地沉默了一會兒，郁白有短暫的驚訝，猶豫了一下，主動道：“我就是隨便一問，你不想回答也沒關(guān)系……”
另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幾乎同時響起。
“抱歉�！苯阱氤叩哪腥苏Z氣認(rèn)真，“我不想說。”
第109章 次元16
臨近黃昏的薄紅日光籠罩著萬物。
人流熙攘的街道上，并肩而行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身邊人的話音落下后，郁白錯愕地眨了眨眼睛，本想說些什么，又有些茫然地逸散在喉間。
他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謝無昉居然是真的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在郁白的印象里，這好像是對方第一次這樣拒絕他。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說。
……有點不習(xí)慣。
不過，謝無昉就算是拒絕，也有著與普通人不太一樣的坦誠。
身旁有陌生行人匆匆走過，被撞到肩膀的郁白霎時回過神來，連忙重新邁開步子，應(yīng)聲道：“好，那我不問了�！�
他的語氣還算平常，帶著些微驚訝和赧然，淺淡眼眸望著前方的路。
白皙側(cè)臉被日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茶色，同樣殘留著一抹驚詫的神色。
他隨口道：“從這里到早餐店大概還要十多分鐘，我跟厲叔叔說一聲，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發(fā)過去了。”
身邊人卻問：“你會不開心嗎？”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線又重疊在一起。
郁白下意識側(cè)眸望去，恰好撞進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