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接觸寵物的郁白面露困惑,同時順理成章地借機轉(zhuǎn)移了話題:“怎么感覺這個聲音像貓咪一樣,小心翼翼的!
以至于聽起來好像是叫了,又好像是沒叫。
……如叫?
嚴璟也困惑地捶捶自己莫名發(fā)軟的膝蓋,跟著猜測道:“可能因為它叫張偉?所以跟別的柯基不太一樣。”
對哦,這只柯基叫張偉。
一只叫張偉的可愛小狗,跟叫球球、毛毛、招財之類常見名字的狗狗比起來,有些特別之處,也是應該的。
思緒被嚴璟帶跑的郁白又想笑了。
眼前的小狗顯然是跟著這個家的主人姓的,但這個名字實在不像是滿腹詩篇的張云江的風格。
就像玉行這個名字也特別不搭粗魯暴躁的袁叔叔一樣。
與此同時,門口的腫泡眼小男孩陡然見到餐廳里的這些人,震驚僵硬之余,意識到了什么,慌忙俯身放下了這只瑟瑟發(fā)抖的柯基,擺出一幅跟它不熟的樣子。
身形佝僂的小男孩連連擺手,企圖掩飾:“?我、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跟我這么親近!我都不想抱它的!”
先前好奇謝無昉獨自早起干嘛去的袁玉行,悄悄跟上對方,卻意外聽到了他和張云江關(guān)于朋友的一番對話。
那一刻,小男孩的眼淚奪眶而出,且呈決堤之勢,半晌都沒止住,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浸得懷里的小狗像落了水。
后來,躲在庭院無人角落里的他甚至都哭餓了,一邊抽泣一邊肚子叫,這才哭不下去了,獨自來到餐廳,想隨便找點東西墊墊肚子。
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
這會兒壓根不是飯點,既不是早晨也不是中午,怎么這些人一個不落地全聚在這里!
驟然脫離人類懷抱的小狗,圓溜溜的眼珠子掃過餐廳里最可怕的那個存在,慌忙邁開了小短腿,沖向最熟悉的那個安全人類。
一頭銀發(fā)的老人熟練地彎下腰,接住了撲進自己懷里的小狗。
“你今天是怎么啦?”
張云江自言自語似的感慨著,觸到小狗發(fā)著抖的皮毛后,又錯愕道:“嗯?你偷偷玩水去了?誰給你的膽子啊!”
不會說話的柯基嗚咽著蹭蹭他的掌心,努力傳達自己的委屈。
倍感心虛的小男孩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在郁白旁邊坐下。
“叔叔,還有吃的嗎?我也餓了。”
袁玉行能屈能伸,進可當爺爺,退能做小航,面對年紀差不多能當自己孫子的郁白,這聲叔叔叫得愈發(fā)熟練,毫無心理障礙。
郁白已經(jīng)吃飽了,聞言將桌上還沒動過的餐盤遞過去:“這個沒動過,你先隨便吃點吧,等下就吃午飯了。”
快十一點了,大家剛好都在餐廳,應該會隨便聊聊天,然后直接吃午飯。
午飯之后,吃飽喝足,人肯定就困了,剛好回房間睡個午覺。
一覺睡醒,再賴在床上玩會兒手機,不知不覺間,天色可能就暗下來了。
再跟張云江吃頓告辭晚飯,感謝老人的熱情款待,等回到家,差不多該洗洗睡了。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呢!
可以明天再寫作業(yè)……不對,再學圍棋。
畢竟今天完全沒有時間嘛。
謝無昉也會理解的。
才不是他出爾反爾。
郁白陷在一種脫離現(xiàn)實的美好想象里,心情忽然又開朗了起來。
他有了閑心打趣旁邊的小男孩,壓低聲音道:“富貴,你怎么又哭了?”
“……我沒哭,是沒睡好!”
袁玉行眼睛很腫,嘴巴也很硬,強行轉(zhuǎn)移話題:“你怎么叫廚房做了這么一大桌子?能吃得完嗎?”
郁白說:“不是我,是嚴璟,他吃了一上午了!
袁玉行不禁咋舌:“別這么浪費啊傻大個!”
“……我還沒吃完呢!
嚴璟揉著剛才莫名發(fā)軟的膝蓋,索性重新拿起筷子:“算了,再吃點壓壓驚。”
對郁白的美好想象一無所知的藍眼睛男人,則繼續(xù)神情平靜地翻看著手中的圍棋教程。
餐廳里縈繞著食物的香氣,氛圍逐漸轉(zhuǎn)向安詳寧靜。
直到正在安撫懷中柯基的老人,似乎找到了小狗不停顫抖的原因。
“張偉今天很害怕!睆堅平粲兴嫉卣f,“跟人比起來,動物的感官更敏銳,很多時候,能察覺到我們?nèi)祟惛兄坏降奈kU。”
郁白便聞聲看過去:“危險?”
“對啊。”
張云江說著,不禁想起了從昨天下午開始,所有電視與報紙上都在重點報導的那個爆炸性新聞,并抬頭看了一眼外面晴朗明媚的蔚藍天空。
“難道真要世界末日了?”
郁白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么要世界末日?”
“因為昨天下午,我們頭頂?shù)奶炜绽,莫名其妙地映出了地上的風景呀!
老人隨口道:“說起來,那時候天空的顏色,跟小謝同志眼睛的顏色很像啊,其實非常漂亮!
“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奇景,一群科學家都沒給出合理的解釋,今天張偉又突然變得這么奇怪,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危險信號!
“所以,我就想著,沒準真是要世界末日了!崩先诵χf,“當然,最好別是這樣!
“雖然到我這把年紀,也不在乎什么末日不末日的了,本來就不剩多少日子,但你們都還小呢!”
他說得隨意,只是在同眼前這些相處融洽的小輩閑聊,卻沒料到,幾人聽到這番話后,神情各異,視線忽然都飄了起來。
嚴璟作為第一個得知天空異象源頭的局外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親口跟他承認過的那個罪魁禍首。
何西聽著老人的話,想起新聞里的天空畫面,又偷偷看了一眼神明大哥哥的異色眸子,很快猜到了兩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進而真的擔心起末日的到來,便本能地望向和祂關(guān)系最好的那個人類。
同為老頭子的袁玉行倒也不太關(guān)心人們猜測中的所謂末日,他更在意老友剛才最后說的那句話,眼睛霎時一酸,為了掩飾將哭未哭的神情,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叔叔,想隨便聊些什么,假裝一切如常。
至于最后的謝無昉……
沒有親眼見到本時空這一幕的他聽著老人的描述,當然也無聲地將視線投向了身邊的那個人類。
張云江一頭霧水,怔忡之余,只好隨大流地看向郁白,茫然地問:“怎么了,小郁醫(yī)生?他們?yōu)槭裁炊纪蝗豢茨??br />
一下子被五道目光包圍的郁白:“……”
他也想問!
都看他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哈哈!
頭皮發(fā)麻的郁白干笑一聲,看向手握圍棋書的謝無昉,毅然決然道:“啊,我該學圍棋了,張叔叔,借用一下你這里的棋室可以嗎?”
那個轟動了全世界的大新聞,肯定會成為等會兒餐桌上的話題。
而真正原因不過是他抓住了謝無昉的手腕而已。
……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他選擇面對圍棋。
:)
謝無昉合上了手里的書,隨他一同起身:“好!
張云江沒想到話題轉(zhuǎn)得這么突然,呆了一下,連忙道:“當然可以啊,我剛才就邀請你們在這兒學呢!”
他欣喜地應了聲,又有點眼巴巴地問:“但是這都快中午了,要不等吃完午飯再去?”
他是想跟著聽講,可總不能拋下一桌客人,跑去棋室外面偷聽吧!
“我剛吃完早餐,還很飽,小謝也不……不餓,你們慢慢吃!
不想面對世界末日話題的郁白,忙不迭地往外逃:“抱歉,我真的等不及想去棋室了!”
他步履匆匆,旁邊的男人便也加快了腳步。
見他如此心急,張云江不好再阻攔,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兩人前往棋室。
兩道身影并肩離開,暖洋洋的夏風送來漸行漸遠的對話聲。
“你真的很想學圍棋。”
這是小謝同志平靜中帶點感嘆的聲音。
他的話語隨風飄來,旁邊的身影莫名一個趔趄,然后走得更快了。
“……是、是!”
這是小郁醫(yī)生非常積極熱切的回應。
在餐廳門口張望的張云江忍不住心生艷羨,暗暗決定等下要早點吃完午飯,然后找點借口反復路過棋室外面。
唉,要是能有一個棋藝如此超群的老師,他也會像小郁醫(yī)生一樣迫不及待的。
半小時后。
素凈雅致的棋室里,兩個蒲團挨在一起,棋藝超群的老師低聲解釋著書冊上的基礎(chǔ)知識點,身旁的學生低頭看著印有棋局圖樣的教材,似乎在安靜聆聽。
“到了官子這一階段,需要慢慢確定邊界……”
磁性好聽的聲音縈繞在耳畔,讓這個夏日的午間顯得格外悠長。
風從敞開的小窗中流入,吹向一旁靜靜生長的濃綠馬醉木,葉片微動。
也吹過了那雙低垂的眉眼。
溫度熏然的微風拂面,暖棕碎發(fā)的遮掩下,快要合上的淺色眼眸驀地睜大了,濃密的睫毛隨之輕顫。
……靠,他差一點就要睡著了!
低頭盯著課本的郁白在用自己頑強的意志力,跟不斷襲來的睡意作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