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是老太爺說話中肯:吾兒雖不入進士,但若是生來是個啞巴,可能也早有建樹了。
又是一個時辰,碎石總算被搬運出一個口子來雖然還不能進人,但能通透里面的空間,看清里面一些情況,江沉白正要李二把火把點燃往里面照明,但還沒說話,就感覺里面涌出一股味道來。
在門口搬運的差役已經(jīng)有人嘔吐了。
第48章 兇鼠
羅非白站在通風(fēng)口也聞到了這股氣味, 抽出手帕捂住口鼻,皺眉瞧著里面。
“這是尸臭?”
“是。”
張叔是內(nèi)行人,一聞就知道這臭味是什么來頭, 心中自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若是按照咱們的時間推算, 他們封絕此地也是有很長時間了,人體腐爛是有時間的,不可能一直腐爛一直臭,待血肉成液,剩下骨頭,其實味道就沒這么重了,即便有人死在這里,也不該還有這么濃烈的味道啊�!�
“我先看看, 大人您退后一些�!苯涟讚�(dān)心里面有什么毒氣, 或者什么邪祟。
“你自己也是,李二,把衣服給他再裹一件�!�
江沉白本來覺得沒必要, 太麻煩了,但羅非白堅持, 他便聽著了, 穿了兩件外衣, 袖子亦裹好。
再用濕帕堵著口鼻將火把往搬運開露出的口子往里面探, 通過縫隙瞧見火光照耀的地方——里面自是幽深的山洞, 但火光照著的地方....
連膽子很大的江沉白都干嘔了, 在后面人驚訝詢問下忍著惡心繼續(xù)查看, 卻是感覺抓著火把的上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靠近他, 手臂是有感覺的。
那感覺....全身都發(fā)麻了。
刷!
江沉白猛然將握著火把的手臂往回抽,眾人才瞧見這人猛甩手臂, 將手臂上攀爬的黑物甩落在地面。
眾人本來被嚇到,仔細(xì)一看,竟是一只肥黑的大老鼠。
李二手腳迅猛,直接用砍刀虎劈下去,在老鼠兇狠躥向邊上最近的老先生之前將這老鼠砍死了。
老先生還好,看著老鼠血濺當(dāng)場,沒被嚇到,但皺著眉,也看向羅非白,兩人偶然對視上了。
老先生:“碩鼠碩鼠,食之我黍,何以兇我?”
羅非白看著這老鼠,臉色有些難看,仿佛想到了什么舊事,秀眉簇緊,道:“無黍之食,既食人了吧�!�
一般老鼠怕人,若是有老鼠不怕人了,還敢襲擊人,既是長期待在人沒法反抗甚至?xí)凰鼈兂缘舻沫h(huán)境里。
其實老鼠跟人沒什么區(qū)別。
畏權(quán)不畏人,一旦強人落馬,既沒了威脅,自然涌上分食之以飽腹自己。
老先生得到了答案,苦了臉,頹靡欲跌坐在地,卻被上前兩步的羅非白跟趕上去的江河同時扶住。
江河:“先生.....在我家村子那邊,老鼠從來不是因為一家沒有殺絕或者小心監(jiān)管者就不存在的,它無以定居,實則是誰家有吃的,既往誰家去,那難道誰家勤懇,留了吃食,就有錯嗎?”
既是說老鼠,也是說某些歹人。
老先生一怔,看著這個自己曾經(jīng)幫過的學(xué)生,心上隱隱豁然開朗。
羅非白看了江河一眼,笑了下,收回手去跟江沉白交談。
后者已沒了之前的心悸感,未免嚇到其他人,既低聲跟羅非白翟祿等人交談。
翟祿本想笑這人竟被一只老鼠嚇到,當(dāng)聽到這人開口第一句話就僵了臉。
“里面有水池,很多白骨泡在里面,顯是當(dāng)時毀尸滅跡那會殺人拋池中,雖然泡腐了尸身,但尸水溶在水池里,未曾干燥消弭,反而留存了大量惡臭,且,那些老鼠也既是長期在吃食水中腐肉時在水池中棲息繁衍,如今已是兇狠且量多,不可小覷�!�
雖然江沉白用詞比較冷靜,但旁人還是能想象到里面的恐怖畫面。
如此可見,里面肯定無生還者了。
其實也理所當(dāng)然,那些人既封絕此地,又用天花林子又種植捆石龍,用心歹毒,自然不會留活口。
只是....寧可那些姑娘被帶走了啊。
哎。
眾人氣氛靡靡,后提及能不能放出那些老鼠,好進去查探,還是用火把驅(qū)趕.....老鼠總歸是怕火的吧。
“不是很怕,我當(dāng)時握著火把,它都狡猾得很,也可能本來就在石頭后面攀爬,巧合落在我手上,但....”
羅非白剛剛一直在思索,臉色也不太好看,后道:“腐尸本身會帶有毒性,水體亦會混合孕育這種毒性,這些老鼠長期在水中翻滾,一身的臟,萬一被啃咬,很可能惹上疾病,這是對咱們的兇險之處�!�
不是所有腐尸都有這種兇險,但這群歹人只想著掃清自己的隱患,全然不管別的。
腐尸、老鼠、陰冷潮濕的洞內(nèi)環(huán)境.....若是那些尸體本身還是被用了一些秘藥的,就更容易誕生瘟疫之毒。
羅非白對此是忌憚的,從剛剛看到那欲襲老先生的老鼠就變了臉色。
頓了下,她低聲道:“還有別忘了滇州,那邊的瘟疫傳播之迅猛,其實不僅僅是人傳人,老鼠食死尸,再不斷跟人同居一處,或者啃咬活人,或者鉆入水井傳播疫情,這才將瘟疫不斷擴散�!�
她這話讓所有人都冷汗直流。
滇邊那邊的瘟疫多可怕啊,古往今來恐怖之事以其為首,世所罕見。
其實沒人親眼見識過,但聽說過啊,當(dāng)時舉國各地都有從滇邊逃難而歸的幸存者,既是這些幸存者,當(dāng)時也是被各地驅(qū)逐厭憎的,唯恐他們?nèi)静〉満Ρ镜�,其實,�?dāng)年陳家宅子為何建于遠(yuǎn)離黎村的山背處,也有這個緣故,只是陳家兩夫妻通世故,不等村人驅(qū)逐就主動移居偏僻,不惹人嫌,后來長期不見患病,兩人又樂善好施,村里人才漸漸接納,偶有相助。
若是問起,兩夫妻對滇邊那些事既諱莫如深,又難掩痛苦,字里話間提及幾句,也夠讓素來安居的江南之地百姓們惶恐不安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哪怕只是萬分之一,也得掐滅了。
老先生現(xiàn)在哪里還想著維護學(xué)院名聲啊,可急死了。
“莫非這兇鼠的兇性也來源于此?”
“那先把口子堵死,想個法子殺絕里面的兇鼠!絕不能留存后患!”
翟祿頭皮發(fā)麻,果斷朝羅非白鞠躬行禮,懇求她出個法子。
羅非白:“不能直接放火,聽沉白說里面還有洞體內(nèi)腹,它們會跑,如果有小洞躲藏,等咱們進去,它們再襲擊,必然防不勝防。”
“必須在進去前就滅絕它們,而且也不損里面現(xiàn)場�!�
“往里面放天花毒,把這些老鼠都毒死了,再將它們尸體整理出來于白日下集合燒毀�!�
羅非白的決定無人抗拒,先堵住那個口子,也驅(qū)散人去開闊處,安排人去小心天花花朵跟莖葉,在大鍋加水熬煮出黏液后,將這些黏液涂抹在布料上,再布料捆著火把,從釋放出的幾個小口子塞入點燃熏煙。
“怎么樣怎么樣,可有效?”
眾人站在逆風(fēng)口,小心觀望著。
耳力好的人豎耳聆聽,過了一會,一個年輕書生眉眼發(fā)亮,“先生,我聽到里面有吱吱聲�!�
“我也聽到了,怕是那些兇鼠毒發(fā)了。”
“剛剛大人就說過熬煮出來的汁液毒性遠(yuǎn)高于一般的花粉熏毒,之前沈舉人還未七步成詩就倒下了,這些老鼠吸了這劇毒的毒煙還不得含笑半步癲而亡?”
“對對對�!�
眾人議論熱烈,唯有沈舉人又擔(dān)心又黑臉。
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在儋州名聲好好的,為人尊敬,怎么來了這小破縣城就成了這樣。
從第一天起就被人欺辱....此地風(fēng)水不利于他啊,克他!
不過在外的人也得注意掩口鼻.....江沉白被羅非白跟張叔提醒用熱水跟藥酒涂抹手掌幾次,才放他去忙。
小心操作,群策群力,因為人多,因為齊心,很快那些口子內(nèi)就釋出大量毒煙,不斷在洞內(nèi)聚集,也有些從縫隙滲出,好在眾人離得遠(yuǎn),只在其快燒完一批了,讓全副武裝之人上前添加新的天花棍子繼續(xù)燒。
反復(fù)七八輪后,里面的動靜徹底沒了。
“我去看看�!钡缘撘^去,卻被江沉白喊住了,“我來,萬一我已染上,好過翟捕頭你無端受害�!�
翟祿想要說什么,被羅非白抬手示意回來,他只能回來,但對江沉白多了幾分擔(dān)心。
這邊,江沉白孤身一人掩著口鼻閉息,點了火把往里面察看,看了一會,神色松伐許多。
“基本死絕了,而且里面毒煙很濃郁,肯定也往里面熏染,它們跑哪里去都會被熏死。”
“再放置一會,徹底一些,然后通氣.....”
羅非白這邊吩咐人等候,一邊清點人員準(zhǔn)備到時候帶人進去查看情況。
“倆府差役,無舊疾,無弱病,身體康健,且現(xiàn)下無身體不適者,出列,換同僚外衣加厚防御,若有被老鼠啃咬襲擊,立即上報�!�
“在外面的人留守開闊處,篝火點著,注意安全,但也得在外面時刻準(zhǔn)備熱水跟藥物儲備,萬一我們等里面遇襲,也有照應(yīng)�!�
“學(xué)院之人,你們待在邊上別動�!�
“如果有任何人覺得不適的,一定要說.....”
“不管這些老鼠是否有毒疫,若是及時發(fā)現(xiàn),還可救治——張仵作等人本就帶著一些祛毒去風(fēng)邪的藥粉,不必過于忌諱�!�
“若有人不聽安排,鬧事,釀成大禍,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這人本來就手段酷辣,說一不二,背景深厚,目前連宋利州都不怕,又豈會給不讓訓(xùn)的人面子,若是真鬧出什么,下場恐怕就跟那杖斃的柳甕一樣。
眾人哪敢反對,就是沈舉人都默默應(yīng)下了,不過他總覺得這羅非白年紀(jì)輕輕的,怎么會防疫之事如此了然,她又不是滇州人。
這天底下真有這種天賦異稟,啥都會的天才嗎?
第49章 雕像
——————
午后, 陽光正烈,外面又有好幾堆篝火點燃,熱得眾人都流汗了, 但為了驅(qū)趕鼠獸, 眾人還是忍著了,只是瞧著已經(jīng)搬運出進人口子大小的黝黑山洞,不少人議論憂慮起來。
“不知道里面能發(fā)現(xiàn)什么�!�
“江差役不是說了,里面好多死尸....好恐怖的案子啊,那鐵屠夫到底是什么人,背后好生歹毒的團伙�!�
“是啊,害的都是少女,到底死了多少個咱們也不知道, 以前也沒聽說過誰家閨女受害啊, 也就曾有學(xué)長妹妹失蹤......現(xiàn)在看著怎么覺得比當(dāng)年鐵屠夫單槍匹馬奸殺女子的一系列紅花案更可怖?”
“咬人的狗不叫,越無動靜,越可怕�!�
“是這個道理�!�
“羅大人一定是提前掌握了一些情況, 才秘而不宣非要查此地,你看現(xiàn)在這....”
“也許, 那些受害的女子也不是非要立案才算遇事, 萬一是咱們附近親族中嫁到外地, 或者因為一些看似正常的瑣事而離縣的呢?實則已經(jīng)遇害了, 又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