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街道兩旁的樓館仍人聲鼎沸,通明的燈火灑在地上,照得道路分外明亮。
葉輕舟走在分外明亮的路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路的盡頭,一汪淺塘前。
他不是第一次經(jīng)過這里,卻是第一次見到夜色中的這塘水。
夏日鳴蟲的聲音清晰嘹亮,風(fēng)只輕微,水面平得像一面鏡子,映出他模糊的影子,還有樹梢探頭的月亮。
此處,已沒有人的燈,卻仍明朗可見。
原來在照亮他的,不僅有燭火,還有天上的月亮。
葉輕舟抬頭看向西邊的夜天,連一朵云也沒有,星光也暗淡了,只有一輪皓白明月高懸。
璧玉一樣,圓滿無缺。
無缺……
糟了!
葉輕舟臉色驟緊,火急火燎跑回天香樓。天香樓無人阻攔,葉輕舟直接沖了進(jìn)去,氣喘吁吁斥問:“沉月溪呢!”
一片狼藉的天香樓早已人去樓空,阮娘撩起耳邊凌亂的碎發(fā),沒好氣地說:“沉月溪?早回去了。捉妖把我這里捉成這樣,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不等阮娘抱怨完,葉輕舟已經(jīng)掉頭跑了出去,直奔巷里。
重新回到家門口,葉輕舟推門,卻感覺到一股陌生的阻力。葉輕舟急切地加大了力氣,推開門的一瞬間,聽到悶的一聲響。
沉月溪倒在門內(nèi),滿臉冷汗,唇色蒼白。
沉月溪!
胸膛里因急速奔跑而亂跳的心,隨著那一聲悶響跌入谷地。
葉輕舟火速上前摟起昏迷不醒的沉月溪,接連喚了幾聲,卻不見她一點(diǎn)反應(yīng),直接將人打橫抱回了屋內(nèi)?~青色的披帛被雜草勾住,一點(diǎn)點(diǎn)從蒲草一樣虛軟的女子的臂彎滑落,遺落在院子里。
葉輕舟抱著沉月溪一起坐在紫竹涼簟上,肩膀托著她的頭,指尖聚氣成刃,劃破了自己手指。
血,汩汩流了出來。
葉輕舟捏住沉月溪兩腮,試圖掰開她的嘴,但她的牙咬得太緊,勉強(qiáng)捏開一點(diǎn)唇縫,把手指放到她兩瓣唇間,血流入口腔,又全部順著嘴角流出,流落到胸前蔓草紋的羅錦上。
花開葉上,懷中的身體卻越來越冷,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醒醒,”葉輕舟一邊喃喃禱念,一邊不懈把手指往她口里探,甚至碰到了牙齒,“求你……”
無濟(jì)于事。
她不會(huì)吮,一點(diǎn)也喝不下去。
她必須喝下去!
她不可以有事。
心中下定一種絕不會(huì)更改的決心,心情反而鎮(zhèn)定下來。
葉輕舟的大拇指輕輕劃過沉月溪被鮮血染紅、實(shí)則蒼白的唇,生怕磨破一樣,替她擦掉污穢的血跡,然后咬開自己指尖已經(jīng)有愈合趨勢(shì)的傷口,吸了一口,低下頭。
雨后淺櫻一樣,無色,冰涼,而柔嫩,葉輕舟吻到時(shí)感覺。
輕哺一口,血腥味從男人嘴里擴(kuò)散到女子齒舌,多余的血水從他們不能完全貼合的唇隙流下,玷染了衣袍裙衫。
就這樣,血液混著涎津,一口一口相渡。
數(shù)不清多少次,一次又是多長(zhǎng)時(shí)間,漸漸,懷里女子的身體恢復(fù)溫暖。
卻仍不放心似的,繼續(xù)著這場(chǎng)相哺,緩緩地。
暖熱聚集在他們之間,催發(fā)出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和酒氣,葉輕舟恍惚聞到。
她從不喝酒,也不點(diǎn)妝,葉輕舟第一次從她身上聞到這樣的味道。
好香。
熏得人醉。
葉輕舟也從沒喝過酒,不曉得醉酒是什么感覺,只是見過捕蛇人把白蛇泡入酒中。初初被濃烈的酒淹沒,蛇不斷掙扎,緊繃著身體胡亂彈動(dòng),慢慢癱軟,慢慢死在酒中。
他的頭已昏、意已迷,半步之后就是死亡。但他不僅不退,甚至還想,還想攫取更多,一如醉中的人不知醉。
他輕抿了一口懷中人薄嫩的花唇,隨后貼著女子臉頰,滑到耳邊,深嗅了一口。
發(fā)間膚里,暖香彌漫。手觸之下,衣裙柔軟。
香紗如云,輕薄細(xì)膩,故名香云紗。
嫩黃的上衣浮薄似水上淺冰,隱隱透出女人雪白圓潤(rùn)的膀子。紅裙上的碎花細(xì)葉,竟是用金絲銀線繡成的,在皎潔的月色中瀲滟生光。
花紅柳綠,奢靡艷香。
她不該是這樣的。
她應(yīng)是無瑕的。
葉輕舟摟緊了懷里的人,手從女人纖細(xì)的腰間,一點(diǎn)點(diǎn)爬上肩膀,再順著手臂向下。扯著,搓著,嫩黃的上衫、荔紅的下裙松垮開來,展露出瑩白的臂膀與半抹胸乳。
夏間荔肉,溪中玉璧,涓涓細(xì)流日以繼夜的沖刷,光滑潔白,在剝開、打撈起的那一刻沾上人的體溫。
含在他唇間的荔,捂在他懷里的玉。
順著玉的紋理,荔的軟肉,徐徐吻下,親過秀挺的頸項(xiàng),咬過單薄的鎖骨,留下梅花樣的淤痕與淺淡的齒跡。
昏迷中玉人,癱軟無力,腦袋失去男人臂膀的承托,向后垂落在半空。珍珠流蘇簪一曳一曳,逐漸從云髻滑脫,落在少年攤開的深黃衣擺上,烏黑的發(fā)像瀑布一樣落瀉。
水仙,雪姬,玉人,無一個(gè)不是她,又無一個(gè)是她。
欠缺了什么?
他不知道。
空洞,與不饜足,開始吞噬他。
他不滿地繼續(xù)向下侵略尋找,直吻到半托出的乳山。
強(qiáng)有力的心跳,從她胸膛深處傳來。
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反饋。
亦是他所要找尋的,渴求的。
不是雪雕玉琢的冰冷軀體,而是活蹦亂跳的鮮活靈魂。
可堪慰暖的靈魂。
他輕抿了一口,眷戀地伏在她胸口,無意識(shí)念了出來:
“師父……”
瞬間,葉輕舟清醒過來。
他所懷抱的,他所親吻的。
他的師父,沉月溪。
***
【作話】
換身好看的衣服,當(dāng)然是為了……
姑且算一點(diǎn)肉渣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