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道：“我想他們可能在試圖實現(xiàn)某個很大的目標(biāo)……但我想不出那個目標(biāo)會是什么。一瞬間消滅人間所有的黑暗之子么？”在埃塔納的那幾年，伊蘭聽說過不少帝國其他地方的慘況。黑暗會引來魔物，他對此再清楚不過了。龐大的帝國日薄西山，搖搖欲墜，到處都是割據(jù)與戰(zhàn)爭。只剩那幾個貴族和圣職者聚集的大城市仍在歌舞升平罷了。埃托帕瓦本來也是其中之一。
“也許并沒有什么目標(biāo)，只是有誰渴望得到本不屬于他的東西罷了。”維赫圖不以為然：“人類總是為此向黑暗之子獻(xiàn)祭……”毛茸茸的影子在伊蘭身上爬來爬去：“不管怎么說，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會發(fā)現(xiàn)你。”
“燈塔的圣靈和無回之地的圣靈一樣么？”伊蘭突然道。
維赫圖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反正據(jù)說它們都是不熄之火�！彼忉尩溃骸拔覀儧]有‘圣靈’這個說法。黑暗之子都知道，月亮就是虛空之海的燈塔，虛空之海的燈塔就是月亮。它照耀著沒有星辰的夜空……”
魔神的聲音不知為何低落下去，他將懷中的伊蘭抱得更緊了些。
“圣靈是純粹的光，光沒有肉體。”伊蘭慢慢道。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那個漫長的夢已經(jīng)很模糊了，越往前越什么都看不清。他總是隱隱感覺自己遺忘了什么，但現(xiàn)在那被遺忘的部分似乎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維赫圖困惑地看著他：“你怎么了？”
伊蘭搖了搖頭，握住了他的手。
一陣風(fēng)裹挾著群星而來，撞擊在船舷上。本該是虛影的星辰如墜落的煙火般四濺，落在了離他們不遠(yuǎn)的一個魔物身上。
那魔物發(fā)出慘叫，倉皇地離開了甲板邊。但一切都太遲了，他跌跌撞撞地融化，片刻間就化作一團(tuán)火焰，在戰(zhàn)栗中熄滅了。
甲板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動，那余燼在一眾旅客眼前憑空消失了。
“我以為那些星星只是倒影�！币撂m皺眉：“是空之水么？”
“是虛空之海的力量�！本S赫圖冷笑道：“警告那些心懷希望的黑暗之子不要妄想接近星辰。這旅程并不像它看上去那樣美好�！彼吐暤溃骸拔覀兊酱撊グ伞！�
甲板上的旅客已經(jīng)所剩無幾，伊蘭的視線掃過四周，終于確定了自己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這船上沒有船員，或者說，他感覺不到船員的存在。一切都被看不見的手拖動著。
只有昏暗的船長室站著個黑漆漆的身影。那身影看上去枯瘦如柴，像是一具被棍子硬撐起來的木偶。它以一種怪異的姿態(tài)轉(zhuǎn)動著船舵。明亮的星光時不時掃過它身處的那片昏暗，伊蘭看見了一只沒有瞳仁的灰白色眼睛。
維赫圖目光不善地掃了那身影一眼，低聲道：“是船長。”
船長沖旅客們咧嘴而笑，紅色的嘴在昏暗之中清晰得不可思議。與外表無關(guān)，伊蘭能肯定那絕對不是個善意的笑容。
有旅客意味深長道：“恐怕這里有著比虛空之海更糟糕的存在啊�！�
“肯踏上這艘船的黑暗之子都已經(jīng)見識過了比虛空之海更糟糕的東西�！绷硪粋�聲音幽幽傳來。
“或者說，正準(zhǔn)備見識一下�！币晃粨碛腥齻�野獸腦袋的魔物轉(zhuǎn)過頭，三張面孔都投向了船長室。它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嫌惡：“如今什么東西都能上這艘船了�！�
“這本就是屬于絕望者的船�！鄙n老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空氣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簌簌而動，伊蘭感到有一團(tuán)水草般的東西與自己擦肩而過。
“啊，我倒不介意在這無聊的旅程里找點樂子。”有旅客將目光投向了維赫圖和伊蘭幾乎融為一體的影子，伸長了舌頭，曖昧地舔著自己的唇。
伊蘭皺了皺眉，順著那目光望去，忽然發(fā)現(xiàn)影子中竟然有一個穿著斗篷的魔物。
那是個身形非常纖細(xì)的小魔物，伊蘭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它全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抱著懷中沉重的東西，正小心翼翼地走在影子里。不知道為什么，伊蘭能看到它，卻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盡管它就在那里。
察覺到伊蘭的注視，它有些畏怯地停下了腳步，在空氣中消失了。
伊蘭低聲道：“有點奇怪……”
“那是影蛾。”維赫圖用只有伊蘭能聽到的聲音道：“很弱小的東西，沒什么危險……”他頓了頓，若有所思地向船長室瞥了一眼：“不過，確實不該出現(xiàn)在這艘船上就是了……”
他帶著伊蘭和那群躲避風(fēng)浪的旅客一起向甲板下走去。一盞燈在入口處憑空出現(xiàn)，仿佛被看不見的引路者提著。
每間艙室門口都掛著一模一樣的燈。但所有的燈火都很微弱。但引路燈沒有停留。它一直帶著旅客們在狹窄的通道中繞行。
終于有旅客不耐煩地停下了腳步：“喂，到底還要走多久，這里好像都是空房間啊�！蹦鞘莻�頭頂生滿觸須的魔物，觸須像流蘇一樣順著它的臉頰垂落。它推了推門，門果然開了。
那旅客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后退，觸須幾乎全炸了起來：“打擾了�！�
門關(guān)上了。船燈做出了一串類似“聳肩”和“轉(zhuǎn)身”的動作，繼續(xù)向前。
“喂，那里有什么��？”有旅客問到。
莽撞者看上去臉色很差，一些觸須隨著它的走動脫落下來，掉在老舊的走廊地板上。它似乎想說什么，但張嘴時卻無法發(fā)出那個音節(jié)。最后它只能道：“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