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走了!本S赫圖低啞的聲音在伊蘭身后響起:“這歡樂是有代價的。”
伊蘭轉向維赫圖,卻發(fā)現(xiàn)對方面色不對,男人已經(jīng)起身,額上的汗水如珠滾落。他們身上影子化作的服飾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如紗般輕薄。
“我想也是!币撂m冷靜道:“但我們無法離開,這里沒有門!
“不需要門!本S赫圖壓低了聲音:“只要到上面的結界中去!
他們穿過那些狂熱的旅客。這很困難,不知道為什么,大廳里的魔物似乎突然多了數(shù)倍不止。伊蘭看到源源不斷的客流正從樓梯上涌下。
他望向周圍狂熱的魔物,喃喃道:“它們察覺不到危險么?”
“對它們來說,這是一場盛宴!
“盛宴?”伊蘭想到了魔物們的彼此吞噬。他知道它們會吞噬彼此以獲得力量。
“這是游祭者所引導的奉獻!本S赫圖似乎看穿了伊蘭在想什么:“它們奉獻給暗之心的是純粹的火!
“火……你的意識是說,你們在狂歡中不知不覺向暗之心獻出了意識,能量和生命……”伊蘭看著維赫圖額上的汗水,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不止如此。盛宴中總有拾渣者……”維赫圖陰郁地笑了:“祭品奉上祭臺,大部分歸于暗之心,而撿到殘渣的幸運兒也會吃得飽飽的……”
“我知道火對你們來說很重要……”伊蘭仍然不解,他望著周圍那些魔物,其中不乏許多大魔物:“若是如你所說,在這祭祀中,失去是必然,可得到卻要靠運氣……那么這里的黑暗子民們,未免也太相信自己的運氣了……”
“只是無法抵抗罷了。在黑潮來臨前,有一部分黑暗子民,是不得不奉獻的……”維赫圖咬牙道:“與其等到最后,像盧恩塔瓦那樣在抵抗中衰滅,不如在游祭者的引導下乖乖獻上一些——若是運氣好,得到的會比失去的更多……”
伊蘭在喧囂中回頭,一針見血道:“那你為什么這樣不情愿?”
維赫圖扯了扯領子,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恍惚:“我終于找到了你……不能在這時失去理智……”
充斥著整個大廳的歌聲逐漸變得高亢而瘋狂,光線也在逐漸飄散開來的霧影中曖昧起來。魅魔尾巴上的鈴鐺密密搖晃,發(fā)出令人心癢而焦躁的聲音。喘息聲在喧囂里迅速增多,伊蘭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熱度正在從身體深處騰起。這種熱度并不陌生,讓他立刻想起了魔物留在他身上的那個印記。但這一次又似乎和印記的熱度感不同,不光是身體,仿佛連靈魂也在被某種狂熱灼燒,催促他站起來,做些瘋狂的事。
就在它們身邊,已經(jīng)有魔物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伊蘭回頭,看見臺上的魅魔復現(xiàn)了先前在外面的那一幕。
然而縱情的狂歡里始終彌漫著一種怪異的瘋狂感。伊蘭下意識地四下張望,終于確認了這瘋狂感并非自己的過度警覺——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魔物,在交纏中咬掉了對方的腦袋。而那個失去頭顱的魔物仍在奮力搖動著身體。周圍的魔物不斷涌動著,那對魔物很快被淹沒了,如同從未存在過一樣。
黏膩的黑暗有若實質,從伊蘭腳底涌了上來。維赫圖先前的話回響在伊蘭耳畔:若是運氣好,得到的會比失去更多。
這是獻給暗之心的祭典,這也是吞噬的盛宴。
殺戮與吞噬伴隨著狂歡一同發(fā)生,又隱沒在終極的狂歡之中。
幾條魔物的手臂從四面八方伸過來拉扯伊蘭,維赫圖立刻發(fā)出怒吼。然而魔物們似乎只是無意識地拖拽近處的同類,得不到伊蘭,他們立刻轉向了其他迷亂的身影。
空氣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十分粘稠,讓人一舉一動都仿佛在某種粘液中掙扎。樓梯明明很近,卻看起來那么遙遠。
就在這時,一只正埋頭與同伴互相啃食的魔物忽然抬起頭,已經(jīng)露出脊椎骨的脖子搖搖晃晃地轉過來,在空氣中嗅了嗅:“新火……”
“有新火的味道……”更多的魔物停下動作,轉向了伊蘭的方向。
伊蘭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影子化作的服飾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維赫圖一手撐著墻壁,一手捂著臉,正在大口喘氣。
“在那里……”許多聲音響了起來:“在那里……可以吃……”“聞起來真美味……”
伊蘭把指星墜扣在手心,正在思索該怎么辦,忽然感到眼前一黑,維赫圖的影子再次覆蓋下來。
“聞不到了……”那些已經(jīng)擠到伊蘭身邊的魔物困惑道:“明明就在這里……”
伊蘭在混亂中望去,看著那些魔物像盲人一樣四下張望,仿佛自己已經(jīng)隱形了。它們之中不少已經(jīng)血肉模糊,有的魔物甚至在擁擠中被直接吞噬掉了。
而眼前的維赫圖呼吸粗重,一只手撐在伊蘭身后的墻壁上,影子的斗篷將那些魔物與伊蘭隔開了。他額下的黑紗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蒼藍色的眼睛此刻幽光森森,正死死盯著伊蘭,和身邊那些深陷吞噬之欲的魔物全無二致。
然而在片刻的對視后,維赫圖只是深吸一口氣,黑色的斗篷忽然裹住伊蘭,帶著他旋風般穿過魔物匯聚的大廳。
走廊明明是空的,但身后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一直追逐著他們。伊蘭竭力讓意識去阻攔那股力量,卻發(fā)現(xiàn)根本做不到。
他們最后幾乎是摔進房間的。伊蘭跌了出去,而維赫圖緊緊抵著門。伊蘭確信在大門被狠狠關上的那一剎那間看到了透明的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