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嘈雜聲瞬間就聽不到了，只剩下眼球輕碰的彈響和抽屜開關(guān)的聲音。
一只手提著裝有燃燒眼球的玻璃燈，從夜空深處探了出來：“買火，賣火，還是換火？”
第14章 黑風(fēng)
“換火�！本S赫圖言簡意賅。
庫米恩從黑暗中現(xiàn)出身形。不是帶他們走上云蝠的那一只，是另一只——更蒼老，更嚴(yán)肅，更冷淡。
“暗之物還是光之物？”
“暗之物�！�
“生之物還是死之物？”
“皆而有之�！�
“只能換到灰燼�！睅烀锥鞯囊暰�在維赫圖蒙著黑紗的眼睛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伊蘭臉上。他的聲音放輕了許多：“啊，光之物會有更好的價格，尤其在這個時節(jié)。”
維赫圖的聲音冷了下去：“我說過了，只有暗之物。”
“那您本該從后面走�！蹦昀系膸烀锥魇栈啬抗�，語氣立刻恢復(fù)了最初的索然：“帶好貨，跟我來。”
維赫圖與伊蘭跟隨他穿過這個仿若虛空的空間。一扇門憑空打開，長長的臺階出現(xiàn)，提燈的庫米恩帶著他們向下走去。而下方傳來駭人的尖叫，扭曲的陰影在墻壁上掙扎著，掃過他們的臉。
看不見的熱空氣飄了過來，穿過伊蘭的身體。那熱度陌生又熟悉，仿佛生命本身，在路過之時忍不住讓人屏息。伊蘭嗆咳了一聲。
庫米恩步履未停：“取火有時候就會這樣，尤其是生之火�！�
轉(zhuǎn)過拐角，伊蘭便看見了那只龐大的天平。一個有著黑色羽翼的魔物被綁在刻滿符文的天平一端，在熊熊烈火中哀叫著。烈焰包圍著它，而它的聲音漸漸停息，身體也越來越小，最后成為了一點點在灰燼中燃燒的微弱火苗，被一個小庫米恩收進了盒子里。黑煙散去，下一只瑟瑟發(fā)抖的魔物被捆綁著推上了天平。而它們身后的牢籠里，還有更多。一個行商樣貌的魔物搓著手站在收集灰燼的庫米恩身邊，看著它做記錄的黑冊子：“只有這么一點？不可能……”
“只有這么多�！蹦切烀锥饔靡环N不容置疑的聲音道：“我們侍奉暗之心，絕不敢違背它的法則。整個龍魘之集中，沒有比這里更公道的地方了……”
伊蘭抿住了唇。
仿佛察覺到了伊蘭的目光，庫米恩聲音悠長道：“頭一次見到真正的火？一切有獨立意識的生靈，核心都是那個，沒有它就無法存在。當(dāng)然，大小不太一樣。黑暗里群聚的混沌之物沒有那個；弱小如你眼前天平上的貨物，火甚至沒有米粒大；而強大如盧恩塔瓦，據(jù)說它的核心熊熊不滅，足以燒毀虛空之岸上的一切……”
“并非不滅�！币撂m指出：“否則也沒有這座城市了�！�
庫米恩沙啞地笑了：“當(dāng)然，除非有源源不斷的新火補充，否則再大的火也終有熄滅的一天。絕對法則確保了這一點�！彼鼡徇^斑駁的骨質(zhì)墻壁：“也許是風(fēng)之主活得太久，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墜落之火；又或許是如它那般受到偏愛的存在太過傲慢，無視了絕對法則……總之，這就是它的結(jié)局了。黑潮將近，這一次又會有多少偉大的存在就此熄滅，成為混沌之物的養(yǎng)料呢……”它慢吞吞地向下走去，帶他們走過哀嚎的天平，登上了一個碩大的吊籃。
吊籃在幽深燃火的井中上行許久，終于停了下來。寒風(fēng)涌了過來。那是個類似大型倉庫的房間，三面墻中，兩面都是塞得滿滿的高架，第三面墻上則是數(shù)不清的大小抽屜�？盏刂�，伊蘭看到了更多的天平和庫米恩，以及漂浮在半空的眼球。還有許許多多堆積如山的古怪東西。所有的魔物都在忙碌，沒有誰多看他們一眼。而他們正面的方向沒有墻壁，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巨大出口，夜空和璀璨的光亮在外頭閃爍著。
庫米恩帶他們走到靠近出口處一臺空閑的天平前，示意維赫圖把東西放上去。陰影涌動，維赫圖手上出現(xiàn)了顱骨提燈和一枚龍虱卵。顯然，懸崖上那枚看似早已掉落的龍虱卵被維赫圖不知何時偷偷藏了起來，而之前那位同行者的提燈也成了他們眼下?lián)Q取有價之物的物資。
庫米恩望著天平上的兩件東西，眼睛瞇了起來：“啊，要是您能再添點東西，或許就能換到可以點燃的余燼，而不只是灰燼……”
“我們所需不多�！本S赫圖淡淡道。
“但終究有所需要，尤其在這個時候�！彼氖衷诳諝庵休p點，不斷在天平另一端更換不同的眼球，而天平仍然不平衡：“您只要再添點東西�！彼哪X袋轉(zhuǎn)向維赫圖，胸前的眼睛卻望向伊蘭：“一手，一腳，甚至一縷頭發(fā)……都可以。您會得到一個公道的價格�！�
“我說過了，只有這些�！本S赫圖臉色微沉。
“您的東西，您說了算�！睅烀锥鞑辉賵猿帧Ｋ鼡Q了一枚更小的眼球放在天平上，天平晃動了幾下，終于平衡了。庫米恩動了動手指，交換物飛向了貨架，而抽屜憑空出現(xiàn)。庫米恩拉開它，抽出一個小綢袋，又打開了另一個更大的抽屜，用小鏟子鏟起了滿滿一鏟子泛著紅光的細(xì)沙。
維赫圖搖頭：“不，我不要這么多灰燼�！�
庫米恩動作一頓：“但您的東西不夠換到更好的……”
“我不要火，我也不要這么多灰燼�！本S赫圖用大魔物那種悠長而充滿威懾力的口吻道：“我要容器，盛裝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