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西在柯林斯家族會議見到莫里斯時，對方示意仆從遞給她一封信。

  她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全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人用的信封上會印金獅頭了。

  莫里斯向她點點頭，要海莉西在所有貴族面前拆開皇帝的親筆信。

  “監(jiān)察長閣下有送來新的戰(zhàn)報嗎？”她例行詢問，這已經(jīng)是他們中斷聯(lián)系的第八日了。

  莫里斯搖頭：“提爾森殿下，皇城倒是傳來新的消息。北部卡羅爾家族的長女黛貝拉昨日與叁皇子馬喬里舉行了婚禮。”

  表面上是提醒她卡羅爾家族或許會倒向皇帝陣營，實則是暗示了柯林斯家族對她的信任在崩塌。

  海莉西不動聲色，魔核爆發(fā)的事過于蹊蹺，顯然是有幕后推手在阻撓北境王獲得家族的支持。

  會是誰呢？如果是莫里斯自導自演，他不應(yīng)該一無所知，任由母親困在危險的城堡中；如果是希律策劃了這場陰謀，就不會在最好的時機撤回冬翼騎士團；會是反叛軍做的嗎？

  她一邊想著，一邊把皇帝的信拆開了。

  希律先是夸贊了她配合教會扼制魔核的壯舉，以及對她馴服巨龍的欽佩。海莉西直接把目光移到下一段，果然，希律提出，為了樹立北境王在帝國的威望，順利將柯林斯家族與卡羅爾家族領(lǐng)地交予她治理，需要與她交涉更多細節(jié)。

  最后，他直接寫了時間地點，表示會派最得力的使者前去希利爾家族領(lǐng)地與她詳談相關(guān)事宜。

  海莉西把信收起，問火山對領(lǐng)地造成的損失。

  “我已經(jīng)暫時將龍羈押，對于魔核的爆發(fā)，我還需要繼續(xù)調(diào)查原因�！�

  一位貴族開口：“您在包庇龍的罪行嗎？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巨龍的作為！”

  海莉西瞟了他一眼，繼續(xù)說：“我愿意承擔家族的損失，雙倍償還于莫里斯勛爵，我的軍隊會盡力安置受災(zāi)平民，負責城中建筑的重建。但這不代表我承認魔核的爆發(fā)與我有直接關(guān)系，假如閣下認定龍的魔法會對各位帶來災(zāi)難，不如先把口袋里的紅石還給我�！�

  眾人被她的氣勢鎮(zhèn)住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北境王在偷換概念，可是一想到她承諾的雙倍賠償，加上自己家也沒受什么影響——至于下面的平民同不同意，誰在乎呢？

  海莉西以為莫里斯會繼續(xù)為難她，已經(jīng)做好了唇槍舌戰(zhàn)的準備，然而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好像昨夜的災(zāi)難沒發(fā)生過，像翻一頁紙那樣輕輕揭過了。

  這不太對勁，難不成皇帝也給柯林斯家族寫了信，要他們交出北境王？

  那皇帝就沒必要給她也寫一封了。海莉西了解他，希律從不做浪費精力的事，能派支軍隊來解決的問題是不會大費周章布局的。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疑團一個接一個，海莉西走進大主教休息的房間時依然愁眉苦臉的。

  愛德維正在換衣服，肩上的絲綢襯衣滑落了一半，露出蜿蜒在皮膚上的烏黑色血管。

  “你怎么樣了？”海莉西把門關(guān)上，“換衣服怎么不叫仆人幫忙？”

  大主教笑了笑：“身體被外人看到可是瀆神，海莉西。”

  “你不是已經(jīng)……解除了那個魔法的封印嗎？”她愧疚地低下頭，“所以今后怎么辦呢？教會還會承認你嗎？”

  男人垂下眼睫，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這讓少女更難過了，悶聲問有沒有方法能幫助他。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海莉西。我會稱病返回科琴教廷修養(yǎng)一段時間，尋求光明教宗的幫助�！�

  那你使用魔法的秘密——海莉西還沒問出口，就聽見他的下半句話：

  “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海莉西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愛德維似乎早就料到這個回答，他不緊不慢地扣上前襟的紐扣，越過她拈起桌上的一封畫著百合花的信箋。

  這幾天拆的信上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海莉西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完前半段還是感覺像遭受當頭一棒。

  ——教廷收到遠東戰(zhàn)亂的報告，聽聞帝國的名將柯林斯伯爵負責在遠東戰(zhàn)線抵御外敵，遺憾的是，柯林斯伯爵于前日棄城逃跑，退回北境領(lǐng)地，遠東似乎已全面淪陷，慘無人道的屠殺正在進行。

  ——卡曼皇帝請求教廷援助，教宗大人已派數(shù)名紅衣主教前往卡曼皇城圣普里希安。

  海莉西的下唇顫抖著：“阿爾緹諾不會棄城逃跑的……遠東的平民……不……”

  她急切地望向愛德維，企圖從他的淺色眸中發(fā)掘更多證據(jù)，但他只是碰了碰她的臉頰，反問她：

  “皇帝是否提出想要與你會面？以及，莫里斯勛爵對你的態(tài)度如何？”

  海莉西仍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在努力回憶今早的每一處細節(jié)，卡羅爾家族的皇室聯(lián)姻，莫里斯的一反常態(tài)，希律篤定她無法拒絕的談判，一切都有跡可循。

  “現(xiàn)在呢？”大主教用琴弦一樣悅耳的聲音詢問她，“愿意和我回教廷休息一段時間嗎？”

  不必小心翼翼地周旋于四大家族之間，也不必時刻面對皇權(quán)的威壓，回到我的羽翼下安睡，這不好嗎？

  “不�！焙＠蛭髡f，她突然覺察到，北境王接連的失利與崩塌，正是從與一個人重逢的那一刻開始的。

  愛德維，她最信任的朋友，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愛德維——”少女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發(fā)問，“希律明知道你與我和提爾森的關(guān)系匪淺，為什么執(zhí)意扶植你為大主教？”

  為什么是你，而不是任何其他更容易操控的人？

  那雙藍眸的瞳孔收縮了一瞬，海莉西聽到他用從未有過的冷漠聲線問。

  “公主殿下，你在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