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金舉文告訴陳翰觀,謝天恩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佛珠很有可能藏在鬼林。陳翰觀不相信,固執(zhí)地認(rèn)定,謝天恩肯定知道佛珠的具體位置!他要他立即給謝天恩上酷刑,逼他說出佛珠的具體下落。金舉文百般解釋,苦苦哀求,他給了他三天的期限,三天后,要是沒有佛珠的具體下落就對謝天恩上酷刑。
金舉文犯了難。謝天恩已經(jīng)把他的身世告訴他,他相信他沒有撒謊,謝天恩確實(shí)不知道佛珠的下落。他跟他無冤無仇,實(shí)在不忍心對他用刑。他曾向謝天恩承諾過,不會傷害他。他要是對他用刑,豈不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可陳翰觀說一不二,違抗他命令后果有多嚴(yán)重,他心里清楚。要想謝天恩不受酷刑折磨,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去鬼林找到佛珠。
第二天一大早,他帶領(lǐng)二十幾名士兵趕往鬼林。在鬼林邊守護(hù)的三個士兵說,這幾天沒發(fā)現(xiàn)鬼林有什么異常。但當(dāng)他進(jìn)入林內(nèi),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一片約二十平米寬的灌木叢被砍光,地面被挖了許多深淺不一的坑。他估計,有人來找過佛珠,就是不知道是否找著。他掃視四周,不遠(yuǎn)處還有一片灌木叢被清除,但地面還沒來得及翻過。他松了口氣,對方應(yīng)該還沒找到佛珠。這到底是誰干的?他猜測,不是海飛濤就是周威裕。他們倆一直留意著佛珠的下落。
他讓士兵找來鐵鏟、鋤頭等工具,翻土尋找佛珠。士兵不知道那佛珠什么模樣,一見到圓形之物,均撿起來交給他。他看了又看,全是小石頭。
沒有風(fēng),鬼林里很安靜,士兵們的吆喝聲驚得樹上的怪鳥亂飛,枯葉盤旋而下。
地面被翻了一米多深,旁邊堆起了兩米多高的土堆,仍不見佛珠的蹤影。
一士兵抱怨說:“團(tuán)長,這么大一片地,咱們挖到什么時候?”
金舉文望了一眼陰森森、望不到邊的林叢,皺了皺眉頭。確實(shí),這么大一片樹林,士兵們既要砍灌木又要翻土,估計要七八天才能翻完。而陳翰觀只給了他三天時間。三天之后,他要是找不到佛珠,就必須對謝天恩用酷刑。他不想傷害謝天恩,唯一的辦法就是撞運(yùn)氣,希望在偌大的鬼林里找到佛珠。
下午,他增派了一個連的兵力來挖佛珠。挖到鬼林中間的時候,有個士兵啊呀一聲驚叫。眾人紛紛圍過去。一個淺坑里赫然躺著一具骷髏,旁邊還有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刀。圍觀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一臉恐懼。
金舉文撿起那把長刀細(xì)看,刀背較厚,長約一米,重大概五斤左右。他對古代的兵器有過研究,認(rèn)出是清代中后期的武器,具體哪個年代,他不記得了。他用此刀將那具骷髏挑到一邊,骷髏底下沒有棺材,顯然是暴尸野外。他又挑了挑骷髏周圍的泥土,沒什么發(fā)現(xiàn)。
他將刀丟到地上,對士兵說:“沒什么可怕的,繼續(xù)工作!”
士兵將骷髏鏟到土堆上,繼續(xù)翻土尋找佛珠。
沒多久,又一名士兵挖到骷髏尖叫起來。此具骷髏跟第一具一樣沒有棺材裝著,不同的是,旁邊有一把長矛。長矛款式陳舊,矛頭銹跡斑斑,顯然也是古代之物。士兵在此骷髏周圍沒有找到佛珠。隨后,接連不斷地,第三、第四……,士兵們總共挖出了九具骷髏。這些骷髏全都沒有棺材裝,埋在約一米深的地面下,身旁要么有一樣武器,要么有盾牌。地面上的森森白骨,令人脊背發(fā)涼。
鬼林地下為何有這么多骷髏?金舉文猜測,古時,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戰(zhàn)斗。這些人戰(zhàn)死在這里。
不少士兵被嚇住了。
一名士兵悄聲說:“這些人都是被殺死的,他們的魂是冤魂,這里陰氣太重了!”
另一士兵湊過來,低聲說:“你還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住在附近的一戶人家三十六口人全被魔鬼擄走了!”
那名士兵打了個寒顫:“那咱們……”
金舉文怒喝道:“誰再敢胡說八道,我斃了他!”
那兩名士兵噤若寒蟬。
金舉文大聲說:“這世上沒有魔鬼,你們是國軍士兵,不許疑神疑鬼!”
第一天,士兵們挖了三分之一鬼林地面,挖出了十一具骷髏,佛珠卻仍然不見蹤影。金舉文心急如焚,找不到佛珠,謝天恩受盡折磨,性命也難保。而且,陳翰觀疑心很重,即便他找不到佛珠,他也很可能懷疑是他貪了。陳翰觀發(fā)起脾氣來,他吃不消。
第二天,他早早帶人來到鬼林。士兵們挖了一個上午,仍然找不到佛珠。下午,天突然暗下來,地面黃葉翻卷,塵土飛揚(yáng)。起風(fēng)了,約五六級,林木大幅搖擺,樹葉互相摩擦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沙沙聲。林木上方突然響起一陣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你~鑼聲。那聲音像是來自天上,又像是來自樹頂。風(fēng)越來越大,嗚嗚作響,猶如鬼哭狼嚎。銅鑼聲也越來越響亮,仿佛在召喚著什么。鬼林傍著大海,遠(yuǎn)處的海濤聲滾滾而來,似要將鬼林淹沒。
一個士兵終于忍不住驚恐地大叫,撒腿往外跑。其他士兵也紛紛丟掉工具,尖叫著掉頭往外跑。
金舉文勃然大怒,朝天開了一槍。砰的一聲,槍聲將逃跑的士兵都震住了,個個立在原地不動。
金舉文嚴(yán)厲地喝道:“誰敢逃跑,我斃了他!”
士兵們耷拉著腦袋,像是打了敗仗。
金舉文繼續(xù)訓(xùn)道:“軍隊(duì)的規(guī)矩你們是知道的,我沒下命令,你們想當(dāng)逃兵是不是?你們知道當(dāng)逃兵的后果不……”
鬼林里陰風(fēng)陣陣,銅鑼聲越來越大。不僅一處,仿佛整片鬼林頂上都有銅鑼聲在響。他抬頭往上望,茂密的樹葉遮天蔽日,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隱隱約約地,偶爾有黑影掠過。他心里也不免發(fā)怵,樹頂上怎么會有銅鑼聲?
驀然間,一道亮光在他腦海里閃過:莫非樹頂有玄機(jī),佛珠會不會藏在上面?地面已經(jīng)挖了一大半還沒佛珠的影子,為什么不到樹上上找找看?他為自己的想法欣喜不已。
他掃視了一下眾士兵,大聲問道:“你們怕不怕死?”
士兵眾口一聲答道:“不怕!”
“很好!”他指著樹頂說:“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妖魔鬼怪,銅鑼聲肯定跟妖魔鬼怪無關(guān)。誰愿意上去查個清楚?”
好一會兒,一名士兵站出來說:“團(tuán)長,讓我來!”
金舉文朝他點(diǎn)了一下頭。他將手中的鐵鏟丟到地上,朝前方的一棵幾人才環(huán)抱過來的大樹走去,此樹上方有銅鑼聲。他挽起袖子和褲腿,蹭蹭地爬上去。其他人仰頭屏息觀看。此樹枝繁葉茂,士兵爬了約三米多高,便被樹葉遮擋著,底下的人只隱約看見他臀部。
突然,那士兵“啊”一聲慘叫,跌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動不動。
金舉文和云進(jìn)走過去,打著手電筒照他,只見他臉色發(fā)黑,嘴巴緊閉,雙眼大睜,瞳孔已經(jīng)放大。他探了一下他的鼻子,已沒了呼吸。仔細(xì)查看士兵的身體其他部位,并無異常。他舉著手電筒往樹上照,頂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樹葉隨風(fēng)擺動。他合上那士兵的雙眼,返回原處。
他不知道那士兵是怎么死的。他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不揭開謎底,他不罷休。
他掃視全場,問道:“還有誰愿意上去看看?”
士兵早已驚駭萬分,抖著雙腿,無人應(yīng)答。
連長云進(jìn)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團(tuán)長,剛才那名弟兄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先緩一緩?”
金舉文不服氣,喝道:“我就不信這個邪!”
他加重的語氣,大聲問眾士兵:“還有誰?”
沒有人應(yīng)答。金舉文不滿地看了云進(jìn)一眼。
云進(jìn)大怒,喝道:“你們?nèi)际秦N!難道要我點(diǎn)名叫你們是不是?”
一名士兵站出來:“團(tuán)長,我上去看看!”
“很好!”金舉文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心點(diǎn)!”
那士兵點(diǎn)點(diǎn)頭,卷起袖子,三下兩下爬上去。金舉文、云進(jìn)和其他士兵打手電筒給他照明。他剛沒入樹葉,便慘叫一聲,跌落下來,沒了呼吸。他的死狀跟剛才的士兵很相似,不同的是,他嘴巴大張著。金舉文蹲下身子,拿手電筒照進(jìn)他嘴巴,里面竟然有一條中指長的小眼鏡蛇。他將小蛇抽出來,小蛇左右晃動。他將這條小蛇遠(yuǎn)遠(yuǎn)甩出,然后來到剛才那名士兵尸體前,撬開那士兵的嘴巴,里面竟然也有一條小眼鏡蛇。他猜測,兩名士兵均死于蛇毒。
他將小蛇給眾士兵展示了一下,說:“都看到了吧?上面根本就沒有什么魔鬼!他們倆都是被蛇咬死的!
士兵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風(fēng)還在刮,四面八方的樹頂還有銅鑼聲在響。
金舉文繼續(xù)問道:“誰愿意上去探個究竟?”
兩名士兵的死因大白,沒了剛才的恐懼,幾個士兵爭著要上去。金舉文挑出一名體格強(qiáng)壯的士兵。他讓那士兵帶上槍,叮囑他多加小心。
那名士兵卷起褲腿,蹭蹭蹭地爬上去。快接近茂密的樹葉的時候,他踩在一根樹枝上,右手拿槍,左手撥開樹葉往上看。底下,金舉文和其他士兵順著他的目光拿手電筒給他照明。
那名士兵舉槍朝上面砰砰連開了五槍。槍聲剛落,嘩啦啦一聲,一條手腕粗的眼鏡蛇以及許多條小蛇掉下來。大蛇中彈已經(jīng)死亡,小蛇還是活的,在地上亂竄。士兵拿腳亂踩。
云進(jìn)雙手放在嘴邊,圈成喇叭狀,朝那名士兵喊道:“上面還有蛇沒有?”
“沒有了!”那士兵答道。
云進(jìn)說:“好,繼續(xù)往上爬!”
那名士兵將槍插到腰間,抓著樹枝,繼續(xù)往上爬,很快沒入茂密的樹葉中,沒了蹤影。
云進(jìn)每隔幾分鐘就問他:“你沒事吧?”
士兵回答了幾次后,聲音越來越小。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爬到高處。
風(fēng)一陣接一陣,不曾停過。鬼林里,銅鑼聲依舊響個不停,林外綿遠(yuǎn)的海濤聲此起彼伏。
云進(jìn)又大聲問道:“你沒事吧?”(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