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中世家公子敷粉之好早已天下皆知,也正是因為他們諸如此類的喜好,方有了寒門武將如今的出頭之日。而齊蕭雖出身宗室,經歷卻與寒門武將無異。如此的話,凌云郡主此番言語,分明就是在借鄙薄這些世家公子之余,毫不掩飾的表達出對齊蕭的推崇之意!若再配以凌云郡主此刻的神情,根本就是一個少女含情的模樣!
想到這里,張曦君忍不住訝然一驚。
在場眾人顯然也想到此,都不禁微微一訝,目光齊齊看向凌云郡主。
長公主更是倒抽口氣,她不敢相信女兒竟然傾心一個莽夫,語氣陡然拔高道:“云兒,你在說什么?”
聽到長公主的聲音,凌云郡主這才似反應過來,有些不舍的移開目光,看著一眾人泰然微笑道:“襄武王保家衛(wèi)國,難道不是好男兒么?”
齊蕭南征北伐,解除朝廷內憂外患,彪炳功績無從抹殺。
這一句話頓時問得眾人是啞口無言,挑不出半分的不是,更找不出凌云郡主的半分言語有失。
眾人笑容微滯,凌云郡主卻笑了,傲然自得的笑了。
王夫人見狀,心下不憂反喜,想到凌云郡主先前話中的傾慕之意,眼中笑意又深了幾許,不過見眾人面色有異,故按壓下面色喜色,轉圜道:“不論武護國,還是文治國,都是我朝好男兒”說著望向高臺招呼道:“快看,宣旨了!”
王夫人乃王氏主母,當朝丞相夫人,自要給幾分薄面,且又說了文治國,加之略有耳聞凌云郡主婚配之事,為未來夫婿稱贊幾句也是情有可原。這樣,眾人只好斂下各自心緒,言笑晏晏附和看向高臺。
如此一番,恢復如常。
張曦君亦從凌云郡主身上移開目光,逐一掠過那一張張和顏悅色的笑顏,嘴角一翹:看來都忘了她是齊蕭的側室。
不過好在她并不在意,于是待感凌云郡主及王夫人看來時,她友好的朝她們一笑。
似沒想到張曦君全然無事人一般,二人同是一怔,心下又是一沉,面上卻報以微笑。
相對笑罷,張曦君轉眸望向高臺。
高臺之上,齊蕭黑色大氅一撩,面上金絲在正午陽光下熠熠閃爍,他單膝跪下。
二皇子展開圣旨,聽不清的宣讀著。
一切莊嚴而肅穆,城外在這一刻寂靜無聲,眾將士都聆聽著那卷黃綾圣意。
區(qū)區(qū)數十字不到,卻是在那兩年邊關之戰(zhàn)及逾半年的西南平亂中,他們以自己的血肉換來!
圣旨宣畢,齊蕭雙手接過圣旨,起身側轉,面向臺下一眾將士,高舉圣旨,赫然大呼吾皇萬歲!
一聲驟起,三千將士緊接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勢如破竹,震天動地,整個城池都湮沒在這一聲聲吶喊誓言中。
皇室威儀,御林軍凜然氣勢,在這一瞬相形失色。
恍然之間,只覺那三千聲誓言三千聲吶喊,不再是為了皇家宣言,而是昂立于高臺之人。
三千聲畢,齊蕭手持黃綾走下臺,眾將目光隨之移動,注視著他在錦盒中放下黃綾,重新跨上佩劍,然后翻身上馬,拔劍直指天際,一聲令下,三千眾將應喝。
霎那間化為一體,渾然若劍,齊蕭為劍鋒,他們?yōu)閯ι,身隨鋒走,亦步亦趨駛入城門。
一路鼓樂齊名,旌旗颭颭,百姓滿街結彩,歡呼高論,直至皇宮門外。
紅日爬至半窗,樓下人群漸散,犒軍已畢。
張曦君望著鐵騎遠去的方向,不自覺地捂住胸口,腦海里浮現出齊蕭劍指云霄號令三軍的場景,耳畔也回蕩起他率領眾將聲呼萬歲的吶喊,心口莫名一緊,似有什么在激蕩一般,又似有什么在破土新番——也許是她先入為主了,其實……
不及思索而出,她任阿杏攙扶出望臺,卻一轉身抬眸,驟然看見凌云郡主在望臺上兀自出神,雙手死死絞著扇柄紅絡,目光迷離的望著齊蕭遠去的方向。
“夫人,怎么了?”感到張曦君身體驀然一僵,阿杏急忙低聲問道。
望臺早已各自散去,這一聲關切的低語,清楚地落入旁人耳中。
不等張曦君回應阿杏,凌云郡主就聞聲回頭,看見立在一旁的張曦君,她面上的迷離之色散去,又恢復了以往傲然嬌媚之色,然后居高臨下的笑了,“今日之后,我恐怕不能隨意出府,以后我們再見!闭f罷,轉身而去,紅裙飛揚。
見人走遠,阿杏好奇道:“為什么凌云郡主今日之后就不能隨意出府了?”
張曦君望著大軍遠去的方向,淡淡道:“今日金鑾殿上,皇上會將凌云郡主指婚給將軍。而有了婚約在身,自不能隨意出府!
阿杏一聽頓時吃驚的瞪圓眼睛,“她和將軍……”話未說完,已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張曦君從遠方轉回目光,目中一片清明,見阿杏這般有趣的模樣,她眨眼一笑,卻笑而不語,轉身走入宴廳,
阿杏只當張曦君默認,再見長公主身邊巧笑倩兮的凌云郡主,頓時只感如臨大敵,倒忘了在這滿室美婢襯托下的局促不安。
歸坐席間,張曦君執(zhí)起案上耳杯小酌,微微瞇眼,感受著清香可口的酒味,驚訝而滿意的看了一眼阿杏,隨后便是品酒食果,靜看在場眾人犒軍前后的變化,笑聽眾人對凌云郡主的百般追捧。
及至下午向晚,人群近乎散去,街道恢復正常,今日之宴終畢。
客套應付過一、二樓貴婦夫人,登車回府,一路盡聞百姓對齊蕭欽佩聲潮。
路上行人尤多,一路緩行至府,已是將近黃昏。
張曦君言語謝過陳王氏今日相陪,便攜阿杏徑直回屋。屋子里帳幔低垂,六尺見方的冰塊置于四下,一進屋子頓感涼意陣陣。揮手摒退錦瑟等人,與一副心思重重的阿杏道:“都一下午過去了,怎么還沒放下指婚的事!
阿杏跪直在梳妝臺前,正為張曦君御下滿頭珠翠,聽了張曦君的話,取金釵的手立馬一停,兩眼噴火道:“將軍有了夫人,還有大公子的母親,怎么還要娶別人?那凌云郡主可比夫人年紀小!”說著泛起嘀咕道:“將軍若娶了她,夫人以后不是還要給她見禮!
張曦君一邊取頭飾一邊笑道:“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知,沒想到竟還知道見禮這茬!
“夫人!”見張曦君一臉不在意,阿杏急得差點跺腳。
阿杏如此不依不撓,又是一心為她,張曦君心下無奈,只好笑容一斂,面無表情道:“皇上指婚,不接受還能如何?”說罷垂下眸來,一言不發(fā)的除去妝容。
一語道盡無奈,阿杏喉頭一哽,不知如何言語,再見張曦君黯然垂眸,只道是心中有苦難言,遂收了一番焦急心思,只小心翼翼一旁伺候,歇下此話不敢再提。***(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