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使大人,我家少爺……”齊家修士剛想說話,就看到前腳剛踏入別莊的白使猛然抽回了腳,頭也不回地往外沖去。
齊家修士:“???”
啟靈城郊,妖山山脈的山道邊上,以駱青丘為首的玄羽莊修士正聚集在此地,不遠處的陣法邊緣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自他們莊主擴充封鎖妖山廢棄之地以來,這里的禁制已經(jīng)幾十年沒發(fā)生問題……可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出了問題,但玄羽莊主外出,此時不在莊內(nèi)!
禁制一出問題,玄羽莊的副莊主就抵達了此處,第一時間動用其他陣法封鎖了往外擴張的魔氣。駱青丘帶著修士巡視周圍,發(fā)現(xiàn)在禁制裂開之處,出現(xiàn)了類似紅土的痕跡。果然如此,先前那么多起妖獸傷人之事,那些妖獸爪子或者身上都帶著這些奇怪的紅土。
“果然……那些傷人的妖獸,是從封禁之地跑出來的。”
“現(xiàn)今要如何處理,妖獸尚可捕捉的,但魔氣泄露出去,問題就大了!
副莊主的臉色稍沉,冷靜吩咐道:“先將魔氣攔截,把莊內(nèi)的修士都調(diào)過來,這幾日優(yōu)先撐住禁制,只是一個裂口,沒有大問題!”
封禁之地那片廢棄的紅土,本是陰瘴之地,再加上百年前出現(xiàn)的魔氣,對南界的威脅甚大。
一道裂口是個小問題,他們可以加固禁制等玄羽莊主回來……只是這段時間南界怪異之事未免太多了。
駱青丘應(yīng)是,剛想應(yīng)對的時候就看到遠處山林中似乎有幾個身影一躍而過,他先是看到一抹紅影,緊隨其后的似乎還有兩個,跟在最后面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師叔!瘪樓嗲鸷鋈怀雎。
“方才似乎有幾人闖進去了。”
有個玄羽莊修士認出來了最后一個身影,喊道:“……那似乎是散修盟的白使!”
“先前在啟靈城見過他!”
駱青丘:“……”
前面還有幾個,怎么就記得穿白的。
想到先前因受到妖獸綁架始終未尋到身影的兩人,駱青丘道:“弟子去將他們帶出來,不會讓他們進入危險之地!
副莊主頷首,而就在這時候,山林的遠處忽然傳來了妖獸的嚎叫聲。
突如其來的動靜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副莊主的臉色稍變,“東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拿著傳音鈴的玄羽修士身軀微微一抖,“東面,副莊主,東面的禁制也破了!
不止是妖山的封禁禁制出現(xiàn)問題,籠罩在整個妖山山脈上禁制,似乎都出現(xiàn)了問題!
-*
魔窟之中,暗沉的石室內(nèi),幽深黑水漫出來的時候沒過了地面石板。
從幽火照映下沒出來的黑水顯現(xiàn)出詭異的猩紅……顧七才發(fā)現(xiàn)那些幽深的黑水竟然都是血水,積塵多年卻未干涸,見到這一情況,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拉去前面那個往前走的身影,只是剛剛拉住,對方卻停了下來,仰頭看向四周的石刻。
隨著幽火漸現(xiàn),邪陣的下方——
是一處不明所以的壁畫。
“這壁畫里好像是天虛靈脈……”
萬惡淵中,風嶺看著石刻,從那些古老的紋路中認出了這是一幅千年之前的輿圖。
東寰修道界分東西南北四界,但其實千年之前,并未有這么明確的四界的說法……彼時的東寰大陸就是由一條貫穿大陸的靈脈組成,因為靈脈的核心在古時的天虛山,因此被稱為天虛靈脈。
當時位于天虛靈脈之上的,便是至今在各門各派中都聲名顯赫的天虛劍門,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宗門。
后來建于天虛靈脈之上的萬寶殿被毀,連帶整條靈脈都被震塌,東西南北各界,從此才徹底分明。
“這很奇怪嗎?”沉雨瞳問。
風嶺道:“那當然奇怪……這可是靈脈,放在千年前,也很少有宗門能窺探靈脈的分布!
而這個魔窟之下,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天虛靈脈壁畫。
魔窟的主人在千年之前到底是何人物,竟然對天虛靈脈了解如此之深。
顧七感覺到被拽住的軀體似乎松了下來,對方仰頭看著,明明是一雙看不見的眼睛,但他能真切感覺到對方在看,像是在將此地的景況映入眼簾,刻在腦子里。他對自己有這種荒謬的想法有點詫異,可就是這般荒謬,他能從對方那一雙印滿紋路的眼睛里看到這樣的情緒。
他順著對方的方向看去,斜前方還有一個牢籠,牢籠之外,石壁上有一處被破壞的痕跡。
宿聿目光所向之地,就是坍塌的一角。
風嶺看著,忽然也注意到那不平常的凹陷,“石壁那邊,有一處被破壞的痕跡!
在一處完整的壁畫上出現(xiàn)這樣毀壞的痕跡,很容易就會被注意到。
那個凹陷處像是被人猛攻過,在刻滿邪陣的墻壁上居然能打出這樣的凹陷。
風嶺細看,“像是個手印,很復(fù)雜……”
“這手印看起來威力不小!
墨獸皺眉:“奇怪,我好像在哪見過這個……”
這時候,沉默許久的宿聿卻忽然開口道:“你不是見過很多遍嗎?”
見過很多遍?什么東西它見過很多遍?
墨獸眼神亂瞄,忽然間有個身影闖入了它的眼簾,活尸正蹲在階梯邊上撥弄著血水。
活尸額上正刻著一個手印,手印極簡。
墨獸活了這么多年,一下就能認出塌陷此處的手印與活尸額間相比,是個復(fù)雜版的馭鬼印啊。
“等等,你……”墨獸意識到什么,“你跟此地的手印有什么關(guān)系!
猩紅色的血水爬上了宿聿的衣著,宿聿還在往前走。
顧七剛拉住人的衣著,卻被對方一下拂開。
與此同時,宿聿抓住了他前方的囚籠。
囚籠上的石鎖一扯就掉,掉落進血水中時甚至沒有濺起一點波瀾。
牢門被一下扯開,顧七看到了牢籠之內(nèi)的底部,除了積灰白骨,更多的是印在籠子上的血印。
“里面有什么?”宿聿問。
少年的眼睛平視著前方,可問的確實牢籠中的景象。
他看不見,但他知道這里面有什么。
尸骨,血印,掙扎。
“墻壁!崩峭醯穆曇艉鋈怀霈F(xiàn)。
原本平靜的石壁壁畫,出現(xiàn)了一道道血痕。
階梯之下深層的血水竟然沿著墻壁緩慢地往上爬,沒過積灰的石壁,如游蛇地繪刻著什么。
邪陣不再是整個石壁的重點,令人感覺到詭異的是那滿布在邪陣之下的血印,血從血池爬上來,在石壁上沿刻著什么,像是一個新的陣法。
“這里還有陣法!”風嶺急聲道:“有人利用這里的血水布陣了!”
張富貴驚愕:“還有陣!?”
此地血水千年不涸,本就處處詭異。
這魔窟的主人,居然在天魔陣下還布了這樣一層陣。
墨獸獸瞳中帶著一分冷色,它見過很多陣法,卻從未見過這樣滲人的玩意,別說這到處都是血水尸骨,就墻壁上這些經(jīng)由血繪刻出來的東西,縱然是見過尸山血水的它,都要唾罵一句。
墨獸罵道:“三層殺陣,這地方就沒打算讓人活著出去!
這么多陣,魔窟的布陣者到底在防什么人,或者想用這陣殺什么人。
想到此處,它內(nèi)心浮現(xiàn)一個詭異的想法,它想到了角落里的手印,針對靈眼的障法以及宿聿對此地殺陣過于熟悉的表現(xiàn)。
不對不對,怎么回事?
這人失憶是失憶了,但不是查清楚了嗎,他應(yīng)該是那什么鬼宿家的人。
這個破地方可是千年前的地方,與這人有什么關(guān)系……
宿聿在看那滿壁的紋路上,靈眼之中一道道的紋路似乎隨著血水浮現(xiàn)出來,帶著溶于血水中的魔氣,一道一道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這個石室,上方的天魔陣,更外的殺陣,像是到處充滿布陣者的惡趣味。
如同炫技,將尸骨作為陣法的底基,將血水化作陣法的陣紋,一步步展現(xiàn)出來的皆是操縱此地幕后人惡劣又無情的趣味,就像是落于此間的所有人或者獸,都是他可操弄的對象。
隨著血痕浮現(xiàn)的,還有記憶更深處的東西……囚籠上的手印,跪伏在囚籠內(nèi)往外看的境況,滿地的尸山血海,白骨累累,鋪滿血液的血陣在他的眼前不斷攀爬,就像他現(xiàn)今看到這樣,一點點地占據(jù)著他的所有。
看到這些,他像是理解了從見到魔氣以來的那種迫切,對此地的熟悉,對殺陣的熟悉,經(jīng)由他腦海里推演了很多很多遍東西,在見到這個滿是血痕的魔窟,一切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歸宿。
宿聿感同身受地想,千年之前,他曾跪在此處,被囚于籠中,無能為力地看過一遍血海。
從內(nèi)心,從靈眼中蔓延而來的情緒很陌生,灼熱的痛感快要讓他睜不開眼,但他還在看,空白的腦海里的記憶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陌生的情緒他都要重新去分辨,可即便如此,他還想看。
像是要在血海中追覓某個身影,追覓那把插于白骨上的踏雪劍。
只是眼前一片通紅,不斷往上攀升的只有丑陋的血痕,記憶中沒有,想要看到的東西沒有。
斷續(xù)的記憶像是到了這邊,就斷開了某個節(jié)點,想要找的東西也沒了終點。
那個護在他身前的身影像是沒了音訊,埋沒在血海當中。
空蕩的記憶中,恍若大夢一場。
四周的血陣還在一步步地蔓延,陣中逐漸涌現(xiàn)的魔氣與上方的天魔陣相應(yīng),像是布局者特意留在此處的最后殺陣。
慌亂的碎響中,沉雨瞳急忙道:“我的兵器掉了!
上方封死天魔陣陣紋的刀器被震裂,意味著他們阻截的天魔陣陣紋正在松動。
顧七能聽到位于上方石門嗡嗡的響動聲,他落于上方的劍陣受到了魔氣的波及,不能再留在此地了。他拉著宿聿的手,想將人帶出去,一拉卻未曾拉動,“萬一?”
“萬一!”
‘師弟。’
高處掉落的尸骨墜落在血水當中,濺起的血染紅了少年的衣裳。
他在顧七的詢問中回過神來,剎那間,他好像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
只是片刻,他就回過神來。
意識到聽到的聲音——是顧七的聲音。
靈眼當中,茫茫的猩紅里。
顧七的劍亮著劍氣,雷光凜冽,游光掠影,片刻之間,竟然像那把白霜凜然的雪劍。
只是此時劍不沾血,雷影游光不是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