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神明的幻象,能根據(jù)人的內(nèi)心幻象出他心中的惡念。
先前有靈眼窺探假象, 不見神明的幻象對他毫無作用,甚至他在先前的漩渦中利用靈眼與精純之氣, 打破了不見神明精心布置的幻象,所以這個東西才會直沖他而來, 或者說直沖他的靈眼而來。
因為一旦靈眼廢掉,他就成了一個真瞎子。
只可惜, 靈眼更勝一籌。
宿聿撐著身體坐穩(wěn),“它想讓我看到幻象,或者讓我被幻象欺騙!
萬惡淵里,張富貴細(xì)心地發(fā)現(xiàn):“鎮(zhèn)山獸大人,道長的眼睛是不是不對勁?”
看到幻象……?墨獸這才意識到宿聿的動作不對。
他急忙從萬惡淵里跳出來,墨氣縈繞在宿聿的眼睛周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還是無神無光,一如死水,“這丑東西!它給你的眼睛覆了幻象?”
宿聿的眼盲是天生的,好不了。
可幻象不一樣,幻象由心而發(fā),也就是眼前所看見的天元城街道,其實是不見神明幻化出來迷惑他識海的假象。它利用留在他丹田里半截灰氣,試圖混淆他對幻境的判斷。
兩只眼睛,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氣,他能看到原先屬于幻境漩渦的氣此時凝聚在此地,構(gòu)成路上一個個行走的人,而另一只眼睛展現(xiàn)出來的景況卻完全不一樣,跌坐在大街上的他,能看到空中刺眼的烈日,身側(cè)路過的行人,一個個側(cè)耳交談,似乎議論著他,來來往往,是他曾在人間聽到過的景況。
哪怕知道這一切可能是虛妄山林幻境帶來的假象,他卻控制不住地,被那行走的人與光吸引。
萬相人間,原來是這樣的人間。
街道來往的人一直走著,見他站在原地,還會偏頭看他。
或者是注意到他的注視,還會朝他微微點頭,舉著手中所拿的東西,詢問一句小公子要不要。
墨獸擔(dān)心那不見神明留在宿聿體內(nèi)的氣會造成影響,一番判斷后它發(fā)現(xiàn)那玩意被靈眼壓得死死,在靈眼面前就是個弟弟。不對,它擔(dān)心個屁事,這靈眼可是連它都能壓,怎么壓不住這區(qū)區(qū)霧氣。
它一下放下心來,正欲與宿聿說話,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人已經(jīng)站在這里很久沒動。
“宿聿?”墨獸喊了一句。
宿聿回過神,往前走一步的時候,他看到視野中自己的腳也往前了一步。
墨獸忽然道:“看來是個好事!
宿聿平聲道:“你的嘴里還能吐出好事?”
墨獸:“呸!”
它再關(guān)心這小子就是狗!
宿聿停了一會,在墨獸疑惑的目光中說道:“但這次你沒說錯!
確實是一件好事。
走入人群里,四周的一切格外真實,若非另一只眼睛里全是靈氣。
眼前的景況確實容易將人拖入其間,明明漩渦幻境破滅后,他們一群人應(yīng)當(dāng)相距不遠(yuǎn),可現(xiàn)在一眼看過去,他完全沒看到顧七等人的蹤跡,就好像是他們進來這座蜃樓的時候,幻境就將他們完全分散開來。
“其他人我看不到!蹦F卻道:“但齊六你應(yīng)該能找到,他已經(jīng)是萬惡淵的鬼,出入萬惡淵,身上應(yīng)當(dāng)留有痕跡!
“當(dāng)然不比你打在活尸跟張富貴身上的馭鬼印記特殊,想拉隨時能拉,可你也是萬惡淵之主啊,莫忘了,最開始我與你說的話!蹦F耐心地引導(dǎo)他:“入淵的鬼再出去,身上就會有萬惡淵的痕跡,不然你以為當(dāng)初南塢山出來,我怎么知道那群逃跑的鬼下落的?”
宿聿沉心靜想,在茫茫靈氣中似乎捕捉到了一點屬于齊六的氣息。
但是這氣息很弱,他捕捉到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宿聿偏頭,看向飄出來的墨獸。
墨獸落在他的腳邊,一頓卡殼:“這個要等你實力上來……就你現(xiàn)在筑基期,能找到一點氣息就很不錯了!”
人來人往,墨獸都已經(jīng)邁出好幾步了,一轉(zhuǎn)頭宿聿還在后面。
宿聿:“我迷路了!
墨獸:“?”
宿聿走在街上,對此完全陌生,天元城有多大……?
先前入城的時候,齊六說出來的話,宿聿都聽過。
宿聿看著這滿大街的人,循著記憶回想起先前在天元城的經(jīng)歷,只是他足不出戶,賣卷軸靠齊六,走路有人指引,判斷對手有靈眼……
若說天元城大概的位置,他聽齊六說過一二,但是看到這幾步一條小巷,遠(yuǎn)看一條大街的天元城,一瞬間他有種格外的茫然。
比如他循著齊六的氣息往前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堵墻,沒有下一條路。
墨獸震驚:“你靈眼那么厲害,為什么連路都沒找到!”
“氣味不都在那邊了嗎!”
“你直接飛起來,不就飛過去了!”
宿聿看著面前的墻,似乎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記憶里沒有過飛行之術(shù)。
手頭能當(dāng)移動?xùn)|西用的,只有藤蔓卷軸,“翻墻吧。”
宿聿腦子里根本沒有正統(tǒng)道法,其他修士按部就班的修煉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行,破陣來自于直覺,手段來自于靈眼,陣法來自于推敲演算,對于其他修士的基本功飛行之術(shù),他腦中就是空白。
沒學(xué)過,沒印象,不懂。
兩人說話沒有避諱萬惡淵里的鬼。
張富貴默默地舉起手:“其實指路的話……要不讓我來?”
張富貴重操舊業(yè)開始指路,齊六的氣息說遠(yuǎn)不遠(yuǎn),偏偏就在這些七拐八彎的巷道里。
從萬惡淵里出來的時候,宿聿被幻境影響的眼睛并沒有看到張富貴跟墨獸,能看見他們的只有靈眼,一只眼睛能看到,一只眼睛看不到的跡象著實奇怪,但這也說明一個問題。
“張富貴,離開一下禁制!彼揄埠鋈坏。
張富貴疑惑地看著他,往前幾步走了好幾步,離開了萬惡淵的禁制。
一出禁制,幻象里就出現(xiàn)了張富貴。
墨獸注意到他的想法:“你在試探幻境?”
“嗯。”宿聿抬頭,高處日光燦爛,僅是抬頭片刻他一只眼睛就感受到了灼熱,“不見神明,應(yīng)該在觀察著我們。”
不見神明留在他體內(nèi)的霧氣,只能倒映出他記憶里的幻象,或者是不見神明本身見過的東西。
他沒真正見過墨獸跟張富貴,所以這只能見幻象的眼睛,看不到他們兩個,可一旦張富貴離開萬惡淵的保護,他就能看到張富貴。
張富貴回頭:“道長,可以了嗎?”
宿聿點頭,張富貴就急忙跑了回來。
真是這秘境產(chǎn)生了靈嗎?
宿聿產(chǎn)生了懷疑,若不是他曾聽到那個女聲,也看見記憶,這個秘境給他的感覺應(yīng)當(dāng)沒有這么強的攻擊性,而從他們一路走來可見,不見神明卻處處給他們布下絕路,等著他們身死,包括那個撞死在生機樹上的惡人魂魄……真正操控這個秘境的東西,不一定帶著善意。
究竟是秘境產(chǎn)生了靈,還是說不見神明這個幻境有了意識。
墨獸問:“你在想什么?”
宿聿回答:“我在想不見神明想干什么!
天元城每一個角落都無比真實,僅憑肉眼去辨認(rèn),很難辨認(rèn)出其中真假,這么大的幻境,并非前面所見山林或者漩渦,宿聿跟著張富貴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路,卻也沒看到其他人。
這與先前不見神明想方設(shè)法地阻攔他們不同,來到此地就完全安靜下來,沒有咄咄逼人的殺招,也沒有一招致命的陷阱。
宿聿原先對這些沒有任何感覺,他來天元城只想查清這個身體本身姓“宿”的原因,陰差陽錯被一個小鬼引進這秘境,又意外發(fā)現(xiàn)此秘境內(nèi)有與他相關(guān)的線索,有時候巧合太多,就會感覺像是特意為之。
但或許是有巧合在,這是這個巧合恰好地,符合了他的想法。
而就在這個時候,宿聿走動的片刻,忽然踩到了一把小刀。
聽到腳底的脆響,他一低頭,就看到腳底的小刀約莫巴掌大,倒映著難以忽視的鋒芒。
“這不是那個小鬼的刀嗎?”墨獸道。
宿聿:“是個聰明的。”
刀上并非純粹的靈氣,宿聿動手去掰此刀,其中堅韌是隕鐵,并非幻象。
那這刀就是那小鬼親自丟下的,在引路?
“師父,你停在這干什么。俊
一個與小鬼相似的聲音出現(xiàn)在耳邊,宿聿兀地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去時,就看到一個稚嫩的,約莫十三四歲的孩子,跟著人走在路上。
“那小鬼不是死了嗎!”墨獸震驚。
張富貴仔細(xì)辨認(rèn):“好像是他,但還沒死!
不遠(yuǎn)處,那小孩穿著一身青白的小袍,膚色稚嫩紅潤,那是一個活人。
他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葫蘆,走動的時候,邊走邊晃著,而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衣著樸素,目光柔靜的女人。
“今日莫要玩鬧太久,功課做完了嗎?”女人道。
聽到這個女人聲音的瞬間,宿聿最先想到就是記憶里那個女聲。
牽著小鬼的這個女人,聲音與先前他識海里的聲音一模一樣。
小鬼回應(yīng):“肯定做完啦!師父你莫要擔(dān)心!瞧,這是我打好的——”
他仔細(xì)摸著腰包,發(fā)現(xiàn)沒找到東西,急得著急回頭,就看到宿聿手中所拿的小刀。
“!你這人怎么偷我小刀!”小鬼沖了上來,一把想要搶回宿聿手中的刀。
墨獸生氣:“明明是我們撿的東西!怎么能說是偷!”
宿聿卻凝目,指尖一動,小刀從他的掌心消失了。
“小鬼”沒拿到東西,更加篤定偷刀的人是宿聿,撲上去想要從他的手中找到小刀。
遠(yuǎn)處的女人無動于衷,似乎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宿聿卻沒想在這浪費時間,小刀從他一只手變到另一只手,在小鬼沖過來的時候,刀刃無情地捅進了“小鬼”的腰腹,而卻在這個時候,“小鬼”忽然倒退數(shù)步,他一下就避開了宿聿的殺招。
可這殺招只是避開片刻,在“小鬼”完全沒注意到的間隙里,刀再次消失。
活尸于萬惡淵中冒出了一只手臂,持著小刀朝著“小鬼”猛地一劃,他的臂膀上頓時涌出鮮紅的血液。
“道長怎么一下就動手。 睆埜毁F不敢看那鮮血。
宿聿可沒有時間跟他們在這耗著,對于一看就是幻象的東西,直接斬殺了便可。
而遠(yuǎn)處的“小鬼”流出血后完全沒有停下動作,他的面孔開始變得扭曲,身周懸浮出更多的小刀,刀刃齊齊懸在他的身周,只是片刻,刀刃就朝著他的方向猛砸了過來。
墨獸:“。!”
張富貴:“!”這么多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