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清將托盤放在了書案的一側(cè),站定后道:“槿兒聽聞殿下不思飲食,便燉了這酸蘿卜老鴨湯,夏日里食些酸,最是開胃去火,殿下要不要嘗嘗?”
陸九霄跟了過去,一聽到那湯是槿清做的,立馬來了精神:“你親手做的?”
“嗯。”槿清方才點頭稱是,便見陸九霄坐下身,一副食欲大開的模樣:
“快盛給我嘗嘗!
槿清動手盛湯,暗暗松了口氣,方才她還以為這夏日炎熱,殿下不思飲食,自己指不定要費一番口舌來讓他嘗這湯水呢。
槿清盛好了湯水,雙手捧起,輕輕的放到了陸九霄面前的書案上。
陸九霄將那寫有一眾黨羽名單的冊子收起,放到了一邊,端起碗來喝湯,說句心里話,陸九霄此時很想耍個賴讓槿清來喂他,怕是會嚇到槿清,到底是忍住了。
槿清近幾年來都要自己舉炊方才能填飽肚子,手藝還算不錯,饒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在陸九霄眼中也是美味至極。
陸九霄端起了碗,頓覺香氣撲鼻,執(zhí)起白瓷勺喝了一口,鮮美可口,酸爽不膩。
陸九霄雖不置可否,但槿清也看得出他甚是喜歡自己燉的這湯水,她站在陸九霄身后,淺淺的笑容中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甜意。
陸九霄很快便喝完了一碗,將空空的碗送到槿清面前道:“再來一碗!
槿清微微有些驚訝,為這酸蘿卜老鴨湯的開胃效果,暗暗的在心中豎起來大拇指。
槿清燉的酸蘿卜老鴨湯被陸九霄喝了個一干二凈,他甚是滿足的嘆了口氣,放下空空的湯碗。
槿清上前一步,將那空碗收回了托盤中,準(zhǔn)備就此告退離去,思來想去還是開口寬慰道:“夏日炎熱,人本就愛上火厭食,殿下莫要過多思慮,勞心傷神!
槿清知道這等寬慰不痛不癢,陸九霄身為攝政王,如何能不思慮傷神?
槿清的話再不痛不癢,于陸九霄而言也是受用的很,他見槿清已經(jīng)是端起托盤要走,急忙道:“你先別走!
槿清聞言,將端起的托盤又放回了原處,詢問道:“殿下還有何事吩咐?”
陸九霄微微挑眉,似是對槿清口中的吩咐二字頗為不爽,卻也沒多說什么,而且拿過方才被他擱置到一旁的名單冊子遞到了槿清面前,言說道:“這是朝中歸于十六皇兄的臣子名單,你看一眼!
槿清微微一驚,遲疑著不敢伸手去接:“這……槿兒只是女使,如何能看這?”
“無妨!标懢畔龅:“是我讓你看的!
陸九霄如此說,槿清只好遵命的接過了那冊子,攤開來看,她滿心狐疑不解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朝臣大名,心中越發(fā)不解,她只是一個姑娘家,陸九霄要她看這個做甚?
槿清烏溜溜的眼眸倏然一瞠,在那朝臣名單的中,赫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爹爹的大名。
陸九霄自她的反應(yīng)中已經(jīng)全然看出,他伸手將折子自槿清手中抽回,嘆氣道:“顧玉承只是一屆四品文官,又是初來京城,毫無根基,十六皇兄本沒將他放在眼中,是他自己尋了旁的朝臣牽線搭橋,主動投誠。”
槿清心中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顧玉承到底是她的生父,她半晌沉默,不知該說些什么。
陸九霄抬眼,凝望著槿清道:“此事,你如何看?”
槿清只覺得喉嚨一陣干澀,自家爹爹往日里那是非不分的模樣涌上心頭,不由得一陣委屈,她吞了吞口水,言道:“爹爹一向是非不分,此事自然是爹爹糊涂!
陸九霄聞言,無奈的笑了笑,繼而自嘲一般的說道:“令尊大抵是覺著我手中的權(quán)勢及不上十六皇兄吧!”
槿清聽聞陸九霄此言,小嘴微抿,沉默不語,忍不住為自己爹爹的行為感到羞愧。
陸九霄起身,踱步到了槿清面前,垂眸凝視著她,詢問道:“若是他朝起了政變,你可要我留令尊一命?”
陸九霄一直愁眉不展的原因正是顧玉承,他再不濟(jì)也是槿清的生身父親,他如此不明事理投身到了陸九珩的麾下,早晚都是個死,若是他日兵變起,株連九族也未曾可知。
槿清已經(jīng)成了他的女使,他護(hù)的住她,可她爹爹行事如此,她定是難過的很,她若是開口向他求情,他一定留那顧玉承一命,那顧玉承待槿兒如此,陸九霄恨不能將他殺之后快,若是槿兒開口,那便另當(dāng)別論,左不過也是個小蝦米而已,就當(dāng)留一只寵物來討槿兒的歡心罷了。
槿清還握在托盤邊緣的小手緊緊地扣了半晌,腦中盡是這些年來顧玉承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五味雜陳,半晌后,她咬了咬下唇,抬眼堅定道:“殿下莫要為此事費心傷神,如何處置,任憑殿下!
陸九霄心中頓時一顫,難受的緊,槿兒如此言語,他并不覺著槿兒身為女兒行事太過無情,他只有滿滿的心疼,他厭惡那些什么‘他到底是你父親的言語’,一如顧玉承這般的父親只會用這種言辭作為枷鎖,為自己的偏私作為借口。
那顧玉承能讓槿兒說出此等言語,必是做了讓槿兒傷透了心的事。
陸九霄想到此處,一顆心猶如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一把,悶悶的疼,他微微頷首,繼而對槿清道:“不早了,歇息吧!”
陸九霄言罷,便回了臥房,槿清一路跟隨,為陸九霄寬了衣裳以后便也回去歇息著了。
夜深人靜之時,陸九霄與槿清雙雙輾轉(zhuǎn)反側(cè),誰也沒能安睡。
陸九霄滿心皆是槿兒過往的為難處境,過往之事,槿兒從未提及過,但槿兒再怎么說也是官家庶女,陸九霄稍一肖想便也不難猜出那顧玉承夫婦倆究竟是做了多過分的事情才能讓槿兒甘愿淪為女使都不愿回去家里……
槿清仰面在床,烏溜溜的眼眸空洞無神,逐漸噙滿淚水,過往之事歷歷在目,委屈之感猶在心頭,每每如此,她都格外的思念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