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勾陳帝君便要催動法咒,我來不及想太多身體卻以似風(fēng)而動擋在了芷茵前面:“帝君還請手下留情,便是芷茵犯下天大錯誤,她也畢竟是慕尋上神唯一的徒弟,便是要懲處她也該由慕尋上神來!”
勾陳帝君劍眉倒豎,看著我怒道:“兮歸司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刻意將“司主”兩字壓得很重,我一愣,張開護(hù)住芷茵的雙手不由有些發(fā)抖,勾陳帝君說得不錯,我如今身著官服,再不是平日里嬉鬧玩笑的兮歸上神,而是無情無私的無情司司主。
然而,只要我這雙手一落下,芷茵便無論如何都必死無疑,那么慕尋他——想到這竟不敢再往下想,腦中紛亂如麻似有無數(shù)聲音在嘶喊,我不由地握緊了拳頭。
勾陳帝君見我猶豫,又是一聲怒喝:“兮歸,枉你深受父神天帝恩澤,今日卻要公開抗法么!”
這句話有如是在我頭頂劈了一道響雷,將我轟得體無完膚。牙齒咬破了嘴唇,我嘗到了慢慢滲透開去的血腥味,終是一點一點將手臂放了下來。
整個人卻痛得厲害——慕尋,慕尋,我終是對你不住……
勾陳帝君見我放手,看我那渾噩的狀態(tài)似乎也懶得再開口讓我讓開,身形一動便要對芷茵施法,卻又似發(fā)現(xiàn)什么猛地驚喊了一聲:“小心!”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身,入眼的便是隨著劍氣而至的劍鋒同芷茵那不顧一切沖向我的身影。身子反應(yīng)到底要比腦袋快半拍,條件反射往后撤去時我腦中閃過一個清晰地念頭——芷茵,她竟然要殺我!
我到底站得離她太近對她沒有絲毫防備,而她出手要太快,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劍身就要送入自己心口,一道力勁十足的劍氣卻橫劈而至,芷茵手中的長劍瞬時便被斷成了兩截!
然而那劍尖終是順著慣性仍舊扎進(jìn)了我心口。我悶哼了一聲,身子卻被人猛地抱住,耳邊響起劍身刺入皮肉的沉悶聲響和芷茵隨即而起的驚叫聲:“師父!”
我整個人便是一緊,猛地抬頭,印入眼簾的便是慕尋微皺的眉。心中猛地反應(yīng)過來,伸手便去他背上摸索,卻摸得潮濕一片——他,他竟替我擋下了芷茵收勢不住的那一劍!
我連舌頭都有些僵硬:“你,你這是……”芷茵手中握的那把劍我很是眼熟,慕尋一向疼她,給她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她那把劍乃是慕尋收她為徒時贈她的玄霜寶劍,上可斬仙神,下可滅妖魔,他卻結(jié)結(jié)實實地為我擋下了那一劍!
慕尋臉色蒼白的可怕,卻放開我站直身子回頭去看跌跌撞撞往后退的芷茵:“阿茵,收手吧!
芷茵已滿是淚痕,卻拼命搖著頭,尖聲叫道:“不行,她是唯一知道怎樣用玄光鏡的人,可她不肯放過苻啟!師父,只有她死,苻啟他才能活下來,她必須死!”
慕尋的肩膀微微一顫。
“孽畜!”勾陳帝君聞言頓時大怒,隔空一個巴掌便甩了過去。卻沒打在芷茵臉上。慕尋身形更快,瞬時便到了芷茵面前,一拂袖攔下了勾陳帝君揮出的那道氣勁,神色淡淡地道,“本君的徒弟,不勞帝君出手!
芷茵聽他于此刻還在維護(hù)她,哭倒在地上,滿臉的羞愧:“師父……”
慕尋吸了口氣,蹲了下來將她自地上扶起來,拍了拍她衣上沾著的塵土,又伸手將她被淚水打濕粘在臉頰上的發(fā)絲捋順,輕聲開口:“阿茵,你一定要救苻啟?”
芷茵哭著點了點頭。
慕尋憐愛地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又問:“師父攔不住你?”
芷茵愣了愣,終是又點了點頭,淚水又掉了下來,在他面前跪好,整好衣著向他磕了三個響頭,最后一次時深深伏在地上:“弟子不孝!
慕尋身形一晃,閉上了眼。半響,他重新睜開眼,深吸了口氣,將她扶起擁入懷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師父知道了。阿茵乖,不哭!
芷茵一怔,哭得更兇了,抱著慕尋哽咽道:“阿茵,阿茵對不起師父……”
慕尋搖搖頭:“你沒做錯,阿茵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彼o地抱住她,聲音略有些發(fā)顫,“所以,師父也要做個選擇!闭f著,他抬起放在她背上的手——
我眼看著他手中祭出的軒轅劍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不由驚呼一聲:“不要!”
同時驚喊出聲的還有被束縛在捆仙柱上動彈不得的單麟。然而仍舊是晚了。他手中的軒轅劍,終是刺入了懷中芷茵的身體。
耳邊傳來芷茵的痛哼,我渾身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捆仙柱上的單麟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整個人便激烈地掙扎起來,巨大無比的捆仙柱竟然被他掙得劇烈晃動起來。勾陳帝君驀地一驚,執(zhí)著法器便朝單麟一躍而去。
看到這一幕的芷茵也劇烈掙扎起來想要掙脫慕尋的懷抱,朝單麟伸出手臂撕心裂肺地喊了句:“不!”
慕尋抱住她的頭安撫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她渾身驀地一震,身子便放松了下來。她忽然綻放出一個極美的笑容來,伸出手抱住慕尋的脖頸在他臉頰上親了下,也沖著他隱隱說了句什么。
我隔得太遠(yuǎn),聽不清。只覺那斷刃明明刺入得并不很深,胸口那處卻似燃燒一般痛得用什么術(shù)法都壓制不住,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要保持清醒,雙眼卻控制不住地往一起閉合,意識終究一點一點變得模糊,最后印入眼簾的,是慕尋懷中化成飛灰而去的芷茵同他鬢間一瞬飛白的發(fā)。
在陷入一萬年如凐滅般的昏睡之前,我曾醒來過一次。意識恢復(fù)后,透過昏黃的燭火,我看到慕尋坐在我的床邊靜靜地看著我,我的目光在他兩鬢斑白的發(fā)上游弋了一圈,沿著他擱置在床沿邊的手臂緩緩下移,看到他同我相握的手。
我開口,聲音有些澀澀:“你的傷……”
“沒事。”他答我。
我繼續(xù)問他:“那單麟……”
他握著我的手一僵,別開眼去:“死了!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