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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德恭訕笑了聲,心底給儀昭容說了聲抱歉,真不是他不想替儀昭容瞞著,而是皇上太敏銳了。

  他將合頤宮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時瑾初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難為她還記得。”

  時間很快到了時瑾初的生辰那日。

  萬壽節(jié),辦了宮宴,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員都能入宮參宴。

  邰諳窈今日沒有準備去宮宴,但她還是出了合頤宮,太醫(yī)也給了她建議,孕期一直悶在宮中,其實不是一件好事。

  孕者要保持心情舒暢,也得適當?shù)刈邉幼邉,免得生產(chǎn)時困難。

  在這些事情上,邰諳窈慣來是聽勸的。

  辰時左右,某人忍住困意起身,帶著她準備的禮物到了養(yǎng)心殿。

  第106章

  時瑾初聽見宮人來稟報儀昭容求見時,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自她被查出有孕后,就和鵪鶉一樣縮在合頤宮中,時瑾初清楚她是謹慎,但有時也怕她會悶出病來。

  邰諳窈被張德恭直接請進了養(yǎng)心殿,時瑾初沒在正殿處理政務(wù),而是在內(nèi)殿中偷閑。

  剛越過二重簾,邰諳窈就看見時瑾初抬手喂了白鸚鵡粒瓜子,仿佛是聽見動靜,他恰時地轉(zhuǎn)頭掀起眼看過來。

  時瑾初眉眼放松,氣定神閑,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但邰諳窈在看見這一幕時,腳步卻是幾不可察地一頓。

  她有一種錯覺,或許不是錯覺——她有一剎間竟然覺得時瑾初望她的眼神和望白鸚鵡的眼神是一樣的。

  或許是孕期敏感,才讓她察覺到往日沒有留意過的細節(jié)。

  時瑾初見她站在那里不動,朝她招手:

  “站在那里作甚?”

  邰諳窈回神,她如常地走進內(nèi)殿,殿內(nèi)燃著清香,

  楹窗敞開,有暖陽照進來,一點也不冷,邰諳窈褪去鶴氅,坐到了時瑾初跟前,她偏頭望向那個鸚鵡,輕聲道:

  “臣妾當皇上在做什么,原來又是在陪白主子,這種待遇真是叫臣妾也覺得羨慕!

  她彎著眼眸,話音中透著些許揶揄,再是正常不過。

  但時瑾初朝她看了一眼,眉心的輕蹙轉(zhuǎn)瞬即逝,他垂下視線,意味不明道:“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你也抱怨!

  邰諳窈輕抬下頜,半點不覺得自己抱怨得有錯。

  時瑾初又不可能直接和她說什么,略過這件事,他直接了當?shù)貑枺?br />
  “咱們的昭容娘娘今日怎么有時間來找朕?”

  邰諳窈被調(diào)侃,有點惱,也懶得回應(yīng)他的明知故問。

  她將自己帶來的錦盒推給了時瑾初。

  時瑾初挑眉,他當著邰諳窈的面打開錦盒,錦盒里安靜地躺著一條腰帶,玄青色,繡著云紋金線,她女紅慣來是不錯,和宮中精心培育的繡娘也不遑多讓,她費了心思,腰帶也格外精致。

  時瑾初莫名想起那日他去合頤宮時的情景,她鉆在他懷中,摟著他許久,手指順著他的腰腹一點點地挪動,那時時瑾初只覺得她仗著自己有孕在故意撩撥。

  如今才知曉她是在做什么。

  女子咬著細碎的聲音抱怨,清清楚楚地傳進他耳中:

  “就為了給皇上準備這條腰帶,臣妾要被魏嬤嬤和綏錦念叨死了。”

  時瑾初聽見自己輕描淡寫地問她:“怎么不聽她們的話?”

  她不是慣來最看重這個皇嗣么?

  針線活本就費心神,尤其她是在孕期中,銀針那么細,但凡一個不注意,就會傷到她。

  邰諳窈呃了一聲,許久,她悶聲道:“但臣妾真不知道送您什么了!

  “臣妾宮中的好東西都是您送來的,您肯定都見慣了!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有點懨懨地耷拉下眸眼,她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其實不止那些!

  這條腰帶也是。

  他后宮那么多女子,要送他東西的人太多了。

  腰帶、香囊、鞋子,甚至衣裳,這種能親手做的東西,后妃應(yīng)該是早都送了個遍,好讓他在穿上時能想得起自己。

  殿內(nèi)沒有其余人,靜謐得讓兩人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所以,時瑾初也能將女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說:

  “可惜臣妾愚笨,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新意!

  她送不出讓時瑾初覺得特殊難忘的禮物,只能按圖索驥,最終像綏錦和張德恭說的那樣,表明心意。

  時瑾初打斷了她的自貶,拿起那條腰帶,垂著眸眼,輕描淡寫道:

  “朕送你的生辰禮,不也是沒有新意?”

  邰諳窈整個白凈的臉蛋都皺在一起,癟唇:“這怎么能一樣!

  他又是給她宴請誥命慶生,又是給她晉位的,怎么是一條腰帶能輕易相比的?

  “沒區(qū)別!

  這三個字給邰諳窈說得有點懵。

  時瑾初淡淡道:“送禮一事慣來講究投其所好,再是貴重,也得讓朕喜歡!

  邰諳窈聽懂了什么,她呼吸都輕了些許,忍不住地舔了舔有些干澀出唇。

  兩人誰都沒看誰,但殿內(nèi)的氣氛有一刻讓人覺得心跳都重了些許,仿佛要從胸腔中跳出來撞在肋骨上。

  許久,是邰諳窈打破了沉默,她問:

  “臣妾的手藝好不好?”

  時瑾初朝她看了一眼,仿佛是覺得她厚臉皮,遂頓,才慢騰騰地說:“尚可!

  仿若很勉強一樣。

  邰諳窈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但她也沒在意,下一刻,她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

  “那您待會就穿上,晚上宮宴時也不許換下來!

  她說不許,語氣格外強硬,聲音卻是軟的。

  時瑾初聽得直挑眉,倒也不是不能順著她,但總得給他一個理由,他問:“為什么?”

  邰諳窈其實能給出理由的,例如她不會去參加宮宴,便讓她送的生辰禮陪著他等等膩歪的話。

  但她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她只是抬眸望向他,認真地問:

  “不行么?”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輕飄飄地落在安靜的殿內(nèi)。

  時瑾初沉默了好一陣,仿佛是沒有想過會得到這個答案。

  許久,他站起身,將腰帶放下,轉(zhuǎn)身要進內(nèi)室。

  邰諳窈見狀,她輕扯了下唇,說沒有失望是不可能的。

  許是時瑾初一直以來對她的態(tài)度,叫她覺得放縱點也無關(guān)緊要,她提出那番要求時是抱著希望的,如今被拒絕當然會有落差。

  女子眉眼閃過低落,那雙眸子也仿佛有點黯淡下來。

  片刻,有人從內(nèi)室出來,聲音不輕不重地傳過來:

  “愣著做什么?”

  邰諳窈倏然抬起頭,只見時瑾初又從內(nèi)室走出來,邰諳窈也看出來他和剛才的不同——他換了衣裳,和那條腰帶越發(fā)襯配。

  邰諳窈這時才知道時瑾初去內(nèi)室做什么,她拿起腰帶起身,咬聲道:

  “您也不和臣妾說一聲,臣妾還以為您……”

  她堪堪咽聲,沒有再往下說。

  走近時瑾初,她低頭替他扣著腰帶,整個過程都生疏得要命,這也不怪她,她不是正兒八經(jīng)入宮,沒經(jīng)過嬤嬤教導(dǎo),入宮后,也幾乎從未伺候過時瑾初起床。

  時瑾初也不催她,任由她笨手笨腳的動作,回應(yīng)她沒說完的話:

  “你都提要求了,朕能不應(yīng)你么。”

  邰諳窈眼瞼輕輕一顫。

  殿內(nèi)的溫情終究是沒維持許久,張德恭在外稟報:

  “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一聲打破殿內(nèi)氣氛,讓邰諳窈驟然清醒過來,在聽見皇后娘娘四個字時,心底的那點漣漪剎那間消失殆盡。

  沒有氣氛裹挾,邰諳窈整個人都冷靜下來,她不著痕跡地往鳥籠看了一眼,白鸚鵡正在低頭喝著水。

  她莫名想起自己曾經(jīng)和綏錦說過的話。

  她說,念白被喂養(yǎng)得久了,喪失覓食的能力,即使放它歸林,也是一條死路。

  細想下來,她的處境和念白其實也沒什么不同。

  她也在被時瑾初豢養(yǎng),圣上恩寵就似一場潤物細無聲地傾襲,讓人得意,也讓人輕狂,一旦沒有抵抗住,喪失了冷靜和清醒,或許就會成為了下一個趙美人。

  邰諳窈一點點掐緊了手心,她讓自己從時瑾初身上移開視線,將心神放在皇后身上。

  邰諳窈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皇后怎么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邰諳窈沒有選擇避開,即使她現(xiàn)在出去,也沒辦法避開和皇后見面,索性就待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