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喬治·詹寧斯爵士
四名修士用閃電遮住他們的臉,說著會眾里誰也聽不懂的圣餐禱文。每個門徒都寫下了他的見證,但不是每一份見證都在《圣經(jīng)》里,一個男人對一個聽不懂的女人說,底下有十個鋼鐵座椅,國家體育場里擺開三十排座位。歌手的葬禮。福音和異教為了遺體狗咬狗。拉斯塔教徒詠唱《哥林多書》,不顧長者叫他念誦《詩篇》,十個人坐在那里,他呼喊國王,上帝。異教。埃塞俄比亞大主教說,為什么要去非洲,齊心協(xié)力在牙買加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難道不是更有利于你們嗎?拉斯塔教徒沸騰,唾罵。大主教也帶著武器來——每個拉斯塔法里教徒都想在沙沙馬納莊園醒來,被廢黜的君王送出了那五百英畝的土地。桀驁的拉斯塔教徒高喊耶神拉斯塔法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問歌手是拉斯塔教徒,為什么卻要舉行埃塞俄比亞東正教葬禮。成百上千的人坐著、站著、看著。受苦人依然愛戴的老總理一動不動地坐著,因為失落而佝僂著腰。新總理坐在那里,直到輪到他上臺。他贊頌一個他幾乎不了解的男人,以祝福祈禱結(jié)束講話。愿他的靈魂在耶神拉斯塔法里的懷抱里安息。福音對異教,異教勝出。
要怎樣才能埋葬一個男人?讓他回歸泥土還是踩熄他的火焰?他們向靈床上的歌手授勛:功績勛章。黑人革命者加入了大不列顛鄉(xiāng)紳與騎士的隊伍,榮譽歸于至高的巴比倫。點燃了津巴布韋、安哥拉、莫桑比克和南非的熊熊烈火被兩個詞語熄滅:功績和勛章,F(xiàn)在他是我們的一員了。但歌手很狡猾。人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他對這種事早有預言,在得到勛章前就唱到了虛假的榮譽。早在病魔征服他之前。我聽見他在睡夢中歌唱,唱美國的黑人士兵。二十四和二十五步兵團、第九和第十騎兵團的黑人士兵在白人指揮下,屠殺科曼奇人、基奧瓦人、蘇族人、夏延人、猶他人和阿帕奇人。十四個黑種男人穿著骯臟的皮靴,因為屠殺一個部
落和一個信念而獲得榮譽獎?wù)。這些印第安人叫他們水牛戰(zhàn)士。榮譽獎?wù),功績勛章,相同的音?jié)調(diào)轉(zhuǎn)次序。與此同時我看見歌手在包裹和信件的右上角走進走出。我已經(jīng)過時了。
這么多年了,殺死我的人依然活著。但他在腐爛。我看著他的秘書撫摸他白色的頭顱,用顏料染黑他稀疏的頭發(fā),密集的靜脈猶如藍色的小蛇。他的新妻子不肯碰染發(fā)劑,它會腐蝕指尖,染黑做過的指甲。你確定你不想稍微偏點灰色嗎,p先生?既顯年輕又很自然?咱想要黑頭發(fā),你沒聽見嗎?咱想要黑頭發(fā)。民族黨將他的黨派趕下權(quán)力寶座,但每天早晨他依然打扮得像是要去上班。多么奇怪的十年,看上去與七十年代完全不一樣,他周圍不再有人說他的語言,他迷失了方向。他那個黨派的打手不再聽他的話,智囊從來就不需要他,因此現(xiàn)在他只能呼吁民眾抗爭共產(chǎn)主義和社會主義,下巴擺動得像只老公雞。我看著他走向轎車,本周第三次忘記他已不被允許開車。他被花園水管絆倒,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這一跤摔得他無法呼吸,扼殺了尖叫、呼喊和啼哭的希望。他躺了快一個小時,做飯的女人才從廚房窗口看見他。新髖關(guān)節(jié),新起搏器,用來操妻子的新藍藥片,妻子已經(jīng)習慣了他在她身上折騰,活像一只鼻涕蟲。他再次嘲笑死亡。嘲笑我。
我看著那男人每晚來找他。他也變胖了,體形變得更龐大。太龐大了,同一個空間容不下這兩個人。去紐約和邁阿密的航班。生意好得要從口袋里滿出來了,一千個人橫死。錢如潮水般涌來,沖進貧民窟。貧民窟里,外國人嗅吸、加熱、煮沸和注射毒品。哥倫比亞、牙買加、巴哈馬。邁阿密。多么驚人的景象。我們看見到處爆發(fā)血案。華盛頓特區(qū),底特律,紐約,洛杉磯,芝加哥。買槍,賣白粉,制造怪物,等怪物變成畸形惡魔,千萬不要吃驚。新的領(lǐng)頭人,新的匪幫,他們見所未見的東西。在紐約,頭版頭條的字母有
一英寸高:牙買加人導致全城快克上癮。一位陪審員聽頂級大唐接受審判,他不是喬西·威爾斯的朋友。她第一次坐在法庭上。
——咱朝他腦袋開槍。
——頭部的什么部位?
——后腦勺。
——多少——
——一槍。也只需要一槍。
——你是怎么處理尸體的?
——丟在陰溝里了。然后叫司機燒了車子。
——先生,你得知他燒毀了所有證據(jù)以后又做了什么?
——咱什么都沒做,咱就上床了。
他看著女人說出最后這句話。一位陪審員,打扮得像個老師,三天三夜沒睡了。
三名殺手活得比歌手久。一個死在紐約。一個在金斯敦看著等著,金錢和可卡因包圍著他。一個消失在鐵幕背后,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等著子彈打中自己的腦袋。就快了。
來自克什米爾的三個姑娘挎著貝斯、吉他和打擊樂器,新鮮的面孔在布卡袍里露出一角,粗如廊柱的紅色、綠色和金色條紋裝飾的歌手畫像充當背景,支撐和維系她們的存在。她們自稱“第一束光”樂隊,是歌手的靈魂姐妹,隨著初升的太陽綻放笑容。從被布包裹的面孔里傳出的歌聲是那么脆弱,幾乎消失在了空氣中。但它落在鼓面上,將搖擺節(jié)拍帶回歌曲逗留、席卷和愛撫之處。現(xiàn)在歌手成了香膏,被涂在支離破碎的國家上。很快,殺害女孩們的男人就將發(fā)布圣令,整個河谷的小子發(fā)誓要清理槍支、挺直ji巴,為了抑制和消除。歌手是支柱,但不是盾牌,樂隊解散了。
但在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山谷,另一個聚居區(qū),另一個貧民窟,另一個棚戶區(qū),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有著另一場暴亂,另一場戰(zhàn)爭,另一場誕生,有人在唱《救贖之歌》,就好像歌手寫它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讓受苦人歌唱、呼喊、耳語、哭泣、哀號、尖叫,就在此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