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暗流,黃塵引作泥。
隔著一叢灌木,兩個聲音都在害怕,產(chǎn)生了自然中最初的相互猜疑。
……
荒漠歷,358年,叢林中。
為了眾人的命運。
他攔在了長有巨大前齒的生靈前,勉強(qiáng)地站著。
饑餓灼燒著他的胃,眼前的生靈只是抬頭,陽光就在縫隙間消失。他的血液燃燒成灰燼,在手掌中一點點擠壓著源能,凝結(jié)成一支長矛,尖端指過去,上下浮動。
吼——
生靈一步步震蕩著叢林,原始人的腿腳的麻痹感愈來愈強(qiáng)烈,他自知躲不過,只希望他們能夠快點趕來。這一擊撞在了他的身上,撞碎了他的胸骨,撕裂了他的肉身,他的吶喊帶著噴出的血,長矛刺進(jìn)了生靈的眼睛,粘在一起的兩個人一齊向著一側(cè)倒去,噼里啪啦地折斷雜枝,咚隆隆地靠在樹干上。
后面的原始人一擁而上,長矛在生靈巨大的身軀上扎得密密麻麻,爭相撕扯著它的皮肉,吮吸著流出的血液。那個沖在最前面,和生靈殊死搏斗的那個人,奄奄一息,靜待著死亡。
他會成為昨天看到的枯骨。
……
荒漠歷,677年。
孩子失了他的父母,
這一路上,不明所以的流淚。
他原本在一支隊伍中,那是最美好的時光了,安全,又能飽腹。
那一代和他一樣的孩子太多了,僅僅是他就有四個兄弟姐妹,算是少的。曾經(jīng)的故地上,聽到最多的就是其他孩子的哭泣,一面是難以割舍的羈絆,一面是嗷嗷待哺的現(xiàn)實,父母們出去的次數(shù)更多了,時間也更久了;曾經(jīng)的故地上,大家多么不想離去,那里有祖先庇護(hù)的氣息,可是樹上的果子不會憑空增產(chǎn),生靈也難覓了蹤跡。
所有人邁出了艱難的一步,從故地出發(fā),走向了四面八方。
他們與自然接壤了,自然對待他們,像對待奴隸一樣。
孩子摸著頭上的結(jié)痂,想起了那晚跳舞的火堆,照出的龐大輪廓和閃爍的雙眼,他當(dāng)時在尖叫,在生靈撲進(jìn)來的那一刻,兵敗如山倒。
能走到哪里呢?不如故地重游。
但轉(zhuǎn)過身一直走,就一定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嗎?因為看不到,只要有那一丁點的偏差,都意味著錯過。
沒有回頭路,因為這大陸上本來就沒有路,只有開拓者。
那天晚上的火堆只剩了孩子一人,整整一天,都在回憶與夢中度過。周圍的植被中悉悉索索,不止一只嗜血的生靈,在貪婪地盯著這個孩子……
……
荒漠歷,894年。
他們決定復(fù)仇。
在這片叢林中嗚哇亂叫,他們拿著長矛追趕著生靈母子,眼中閃動著狂熱,嚷嚷要卸下它們的腿。
當(dāng)生存不再成為困擾的問題時,享受開始成為精神上的空虛表現(xiàn),想想他們的曾經(jīng),屠殺漸漸成為了一種快感。
人作為一種生靈徹底融入了這個世界,在夾縫中探出的狹隘之眼看到一切,不過如此。人作為一個種群,姑且團(tuán)結(jié)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一個向外擴(kuò)張的包圍圈,中間爆發(fā)的,破壞的,流失的,遺落的,森林吸食著這個大陸的血。
在傳承中進(jìn)化的身體,在淬血中越發(fā)尖銳的長矛,在不止休戰(zhàn)斗中開發(fā)的智慧,在復(fù)雜的叢林中因勢誘導(dǎo),他們逐漸凌駕于生靈之上。
在這個叢林中,他們不是主,也不是客,無論如何,不可能說對不起,也不可能聽到這句話。
人活到最后,人吃人,還是血。
從此,饑餓走到了它的上限,可饑餓的欲望還在朝著無限延伸,看看他們的孩子,越來越多,大地是屬于他們的。
再看看那些生靈吧,這是屬于它們的落日。
人不仁,不仁為人。
(災(zāi)難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