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烤羊肉、辣椒炒野兔肉、清蒸石雞、野蕨菜……滿桌子的山珍野味,都是文奎讓廚房特意為其其格制作的。
桌上,還擺著一大壺自釀的米酒。
文奎滿臉歉疚地說道:“其其格,今晚我真該送你回家的。你既然刻意不肯回家,那就將就一點,陪我喝點自釀的米酒。”
其其格撲閃著大眼睛,無比幸福地叫道:“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在外面過夜,能吃到這么好的酒菜,真是幸福死啦!
文奎壞壞地笑道:“那是因為你運氣好,碰到好人。要是碰上土匪,早就把你抓去當(dāng)押寨夫人了。來,讓我們?yōu)樾∑淦涓竦暮眠\氣干杯!
其其格平時喝慣了蒙古馬奶酒,第一次喝自釀的糯米酒,一股甘甜的味道潤進喉嚨,感覺特別舒服。再加上有文奎親自作陪,其其格真的很幸福。
自釀的糯米甜酒和馬奶酒是有區(qū)別的。糯米甜酒好入口,有甜味,喝多了后勁足,還上頭。像其其格這樣的酒量,文奎估計她喝兩壺都不成問題。
數(shù)碗米酒下肚,其其格像沒事似的,和喝水沒什么區(qū)別。文奎看得出來,她臉上浮起的紅暈,并非因為酒,而是因為動情。
“文哥哥,你不是說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怎么沒看見你夫人?”
“我母親和夫人都住在文軒苑,距離此地大約還有一千多米。要爬兩道山梁,所以,我沒敢驚動她們,免得發(fā)生誤會。現(xiàn)在山寨里的兄弟們都知道你是個男人,嘻嘻。”
“那我明早就換成女妝!”
“別,千萬別!要是太過唐突,我母親肯定讓我跪搓衣板!
“唉,你還有老母親真好。我一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是誰。我是孟恩從大草原撿回來了。那時我還不到一歲。”
說著,其其格流下了幾滴傷感的淚。不過,她很快就破啼為笑:“唉,不說傷心事了。我現(xiàn)在不是挺好嗎?生活在達魯花赤家里,從小就被寵愛。孟恩雖說是我的養(yǎng)父,但視如己出,一點也沒有虧待我!
想起辛力剛已經(jīng)帶了兩個小隊人馬下山,準(zhǔn)備劫獄,殺孟恩,文奎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孟恩對于自己來說是階級仇人,對于其其格而言,又是有著養(yǎng)育之恩。假如讓其其格知道孟恩是被黑水寨的人干掉的,她還不恨他一輩子?
“文哥,你就像我生命歷程的一盞指路明燈。自從認識了你,我覺得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其其格有些淚眼朦朧。這么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純潔如天山上的雪蓮花。她怎么會知道世事之艱難,人心之險惡?要是孟恩不在了,護蔭她的大樹倒了,她會不會活不下去?
文奎覺得其實自己也是很殘忍的!很快,他就讓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失去父愛!
夜色如黑色的幔布,緊緊地罩在信州府的上空。
監(jiān)獄。微弱的防風(fēng)燈掛在門楣上。
兩名手執(zhí)利刃的官兵站在門口,凍得渾身瑟瑟發(fā)抖。
蘇北和文沖帶著兩個小隊埋伏在監(jiān)牢附近,二十多人,就像二十多頭隱藏在黑暗中的猛獸,伺機向獵物發(fā)起最后的搏殺。
監(jiān)獄內(nèi)。林自強等人已被打得皮開肉綻。孟恩和阿爾木親自審訊,要他們說出同謀,是否認識文奎?他們一個個都堅稱,根本不認識什么人叫“文奎”。雖說是突擊抓捕,孟恩得到的答案卻是相同的:這些人并不知道文奎這個人!
監(jiān)獄的大門打開了。孟恩、阿爾木,還有十幾個蒙古士兵魚貫而出。這些人從昨晚半夜開始一直在疲于奔命,一個個眼里充滿了血絲。
一刻鐘后,孟恩等人已經(jīng)走遠。蘇北大手一揮,從樹邊竄出來的隊員如下山的猛虎撲向監(jiān)獄……
……
一陣搏殺之后,監(jiān)獄恢復(fù)了平靜。林自強等六名傷員被扶上馬,然后消失在夜幕里。孟恩回到家,首先是被孟和告知,他的寶貝女兒其其格不見了。消失了一整天,至今未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過多久,監(jiān)獄那邊有人跑來報告:林自強等人被劫獄!
已經(jīng)累成狗的孟恩,數(shù)十年來首次感覺到漢族人的可怕。監(jiān)獄有三十名官兵守衛(wèi),前后不到一刻鐘,死得干干凈凈,只有一個傷員僥幸逃回來報信。孟恩一把抓住那個傷員吼道:“這是真的嗎?”
那個傷員兩腿一軟,倒在地上也徹底不動了。
孟恩一下子萬念俱灰。其其格不見了,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又被人營救了。他的天空好像完全坍塌!
“殺!殺!殺!”
孟恩握著蒙古戰(zhàn)刀,上下?lián)]舞,把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樹劈得只剩下樹桿。
一時間,刀光閃閃,枝葉橫飛,遍地枝丫。
就在孟恩像一頭吼叫的猛獅在發(fā)飚時,辛力剛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人,身材不高,臉色陰沉,渾身長得無比結(jié)實。
烏黑的槍口對準(zhǔn)孟恩,孟恩手里的蒙古刀僵硬在半空,眼神十分古怪地盯著來人。
“你是?”
“索命判官!”
辛力剛冷笑一聲,扣動了扳機。噗!一枚子彈鉆進了孟恩的胸膛。緊接著,他又朝孟恩的太陽穴開了一槍,輕輕吹了一下槍管冒出的輕煙,然后自己也像一陣風(fēng)似的,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上午,其其格騎馬回到家里。孟恩的家里已是哭聲震天!
孟恩的尸體擺放在院子里。其其格掀開白布,看見孟恩身上的兩處槍傷。心臟、太陽穴,都是致命的?磥須⑹指緵]想孟恩有絲毫活下去的希望。
“阿布”
撕心裂肺的號陶大哭!
孟恩家里,上上下下哭聲震天。一向任性的其其格,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天空完全坍塌,黑暗無邊地壓過來。
世界很黑暗。其其格很渺小。
阿爾木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其其格身后,輕輕地扶起她。
沉默。
其其格的哭聲由山洪暴發(fā)變成了涓涓細流。阿爾木作為和孟恩一起參加抓捕林自強的蒙古人,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因為殺手的目標(biāo)沒有對準(zhǔn)他。
阿爾木遞給一枚從孟恩體內(nèi)挖出來的子彈,說道:“這就是殺死你阿布的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