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能力不俗,她的契妖也非一般妖物,郎擎的契妖已是少有?的寒狼,化形可?有?數(shù)十層樓高,饒是如此?也極度畏懼霍引,那?霍引究竟是什么妖?
他們不知去向?,只能跟著霍引與沈鹮走,魏千嶼避著上官清清,也不知她是否被嚇傻了,難得安靜,沒?立刻貼上來。
他們不敢在秘境輕易施法,因?不清楚秘境中?是否有?特殊禁制,便只能一步步越過竹林。待出竹林,秘境中?的天也將到傍晚,晚霞燒紅了大半天空,如火般落入山林。
此?處像是兩山山坳,野草叢生,到人腰間。
妖氣漸濃,沈鹮知道他們要找到那?只妖了。
奇怪的是,這里好像就只有?這一只妖。
沈鹮出聲:“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將你?揪出來?”
風(fēng)吹野草如浪濤,沈鹮沒?見那?妖有?動(dòng)靜,霍引便指著一處,她知小妖沒?有?威脅,緩步過去,以?免驚跑了對方。
碧草之下,純白的身影瑟瑟發(fā)抖,草叢的窸窣聲叫她渾身一顫,嚇得直接變回了原形。
沈鹮撥開長?草去看,就見到綠油油的草叢中?,趴著一只白兔,已然嚇昏了過去。
第41章 兔妖
傍晚的云燒得極為濃烈, 太陽落山后天還是暗紫色的,一時(shí)半會(huì)兒顏色沒淡下去,反而在完全天黑之后,細(xì)細(xì)地落了幾滴雨。
沈鹮幾人在中融山中走了一天, 又來秘境中走了一天, 粒米未入,都有些疲憊, 加之落雨, 便想趕緊找個(gè)地方休息一下。
正巧遇見了山洞, 幾人也不想再走, 便入山洞避雨, 順便將?里頭收拾一番。他們到底要在這秘境中待多久還是?個(gè)未知數(shù), 沒找到出路之前,只能暫時(shí)將此處當(dāng)做住所,至少?可遮風(fēng)避雨。
洞外雨勢也不算很大, 可只要下雨沈鹮的腿便開始隱隱作痛, 到了山洞她便不想動(dòng)了, 袖中的果子就算全拿出來也不夠他們抵餓的,郎擎便提議出去找些食物來。
這山頗妙,妖只有一個(gè), 其他的山雞走獸卻有不少?。
沈鹮不欲走動(dòng),她靠在山洞外側(cè)手也不抬, 只有霍引著一身素色綾羅, 安安靜靜地收拾那一隅,不看他們。
郎擎本要獨(dú)自出去, 魏千嶼被上官清清黏膩的眼?神擾得心煩,也干脆跟了過去。
兩名男子走后, 洞內(nèi)就剩一只昏過去的兔妖,一個(gè)鋪干草的霍引,與沈鹮和上官清清。
沈鹮看向上官清清,盯著她好?一會(huì)兒才?得了對方一記惡狠狠的瞪視,見狀沈鹮忽而一笑?,只低聲道:“多謝!
上官清清白了她一眼?,沉默著雙手環(huán)抱自己?的腿,本就嬌小的人縮成一團(tuán),顯得孤獨(dú)又可憐。
她知道上官清清其實(shí)夢見了她的過去,若入秘境處夢境與過去融合且顛倒,沒道理只有上官清清一人什么也沒夢到。沈鹮忽而想起了她入隆京的第一日,第一個(gè)見到隆京的故人便是?上官清清,她們年幼時(shí)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因魏千嶼在中間,其實(shí)雙方對彼此都無好?感。
沈鹮因覺得魏千嶼是?個(gè)與她作對的傻子,而跟在傻子身后乖巧聽話的小姑娘,大約腦子也不好?使。
那是?她年幼無知的偏見。
至于上官清清不喜歡她,大約是?因?yàn)樗^去與魏千嶼作對,而今討厭她,便是?因魏千嶼又主動(dòng)與她交好?。
“你早就認(rèn)出我了?”沈鹮問。
上官清清道:“拿捏你一處把?柄,你以后便不會(huì)與我作對,更不敢跟我搶人!
“你知道我對魏千嶼沒那心思!鄙螓q又道,上官清清卻不信。
雨聲轉(zhuǎn)大,霍引已?經(jīng)將?歇息的地方收拾干凈,甚至還主動(dòng)從沈鹮的袖子里取出一件大衣鋪在了草堆上,看上去軟和且溫暖,想來能抵御雨夜之寒。
沈鹮為叫上官清清別忌憚她,便拉過霍引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相公!
上官清清果然震驚地看向了她,一雙眼?寫滿不可置信。
沈鹮笑?道:“我既成了親,相公又伴在身側(cè),且我自認(rèn)我家霍引比魏千嶼長得好?看許多,我這人膚淺,就圖人相貌俊朗,這般你總能信我不會(huì)威脅你了吧?”
上官清清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半晌才?啞著聲音道:“你瘋了?與妖成婚?”
沈鹮挑眉:“這世?上與妖成婚的有許多,何多我一人?”
上官清清對妖并無好?感,她自幼被上官府里那對母女欺辱,而上官茹的娘更是?踩著她娘親的尸體?上位,她甚至有些厭恨妖,更不能理解人為何要與妖在一起。
在上官清清眼?里,沈鹮大約也與上官靖一般,是?個(gè)被妖的美色所惑的無知之徒,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更為鄙夷,卻沒有忌憚的敵意了。
沈鹮無所謂她怎么看自己?,只要她別因莫須有的事嫉恨她就行。
沒一會(huì)兒郎擎便與魏千嶼回來了,二人身上都淋了雨,入山洞才?念清凈訣,除去身上的雨水后,將?打來的野兔丟入火堆中,先?燒了毛皮再清洗,最?后烤著吃。
焦香的肉在山洞擴(kuò)散,沈鹮分到了一條前腿,霍引則坐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發(fā)絲。
一天下來,草蝴蝶早已?枯萎,也沒了那分韌勁兒,沈鹮披散著長發(fā)看向山洞外的雨,天黑漆漆的,也不知對于中融山那邊來說,到底過了幾個(gè)時(shí)辰。
烤肉的香味喚醒了沉睡中的兔妖,只見那小兔子后腿蹬啊蹬,忽而睜開了眼?,一瞬便化作一名穿著白紗裙的少?女,懵懂地睜開雙眼?坐起。
幾人視線紛紛盯去,那兔妖看見人雖驚訝,卻也還好?,只是?目光落在沈鹮身邊的霍引身上,又開始瑟瑟發(fā)抖,一瞬化了妖形出來,頭頂冒了兩根長耳朵,手臂上白絨絨的毛都豎起來了。
“小妖別怕!蔽呵Z開口:“你要不要先?吃點(diǎn)東西?”
兔妖瞥了一眼?火堆旁烤著的兔肉,瞪圓了一雙眼?。
沈鹮一瞬無語,郎擎也怕她再嚇昏過去,魏千嶼這才?反應(yīng)過來,拿著那兔肉藏在身后道:“這不是?兔子,這是?……山雞!”
兔妖聳了聳鼻子,一瞬朝魏千嶼撲了過去,郎擎連忙出面阻止,卻見她身體?靈活,只對著魏千嶼手中的兔肉過去,拿了兔肉轉(zhuǎn)身就跑,又縮回了山洞角落里。
上官清清討厭她接近魏千嶼,直接攔在了魏千嶼身前,面色不虞地瞪著兔妖。
于是?眾人眼?前,兔妖饑腸轆轆吃烤兔肉這畫面便顯得分外詭異。
那兔妖一邊吃還一邊流淚,沈鹮開口:“倒也不必如此傷心,它還沒開智,的確算不得你同類……”
兔妖嗚嗚兩聲,哇地哭了出來:“太、太香了!老子多年沒吃過肉,肉的味道,太香了啊——”
這兔妖,顯然與眾人所想的不一樣。
她將?兔肉吃干凈,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這才?重新膽怯地看向他們,尤其是?盯著沈鹮身后的霍引。
向來對妖都算溫和的霍引,意外在與兔妖幾回對上視線后,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像是?威脅般瞪了她一眼?,兔妖的耳朵與尾巴又重新冒了出來,抖得像是?隨時(shí)要昏過去。
“你別嚇?biāo)!鄙螓q輕拍了一下霍引的手。
霍引抿嘴,乖乖聽話,便將?妖氣?收斂,那兔妖果然在暈倒的邊緣重新清醒過來。
兔妖扶著頭,眼?神晃啊晃,總算找回了理智,看向沈鹮與魏千嶼:“紫星閣的御師?還有個(gè)魏家的紫袍御師?你們?nèi)绾螘?huì)入此秘境?”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沈鹮盤腿坐在兔妖對面,笑?道:“你既認(rèn)得紫星閣與魏家,要么是?曾經(jīng)出過秘境,要么曾經(jīng)紫星閣與魏家的人都來過,想來來過的人,應(yīng)當(dāng)早已?出去!
“你怎就不猜,他們是?死在這兒了?”兔妖問完,郎擎便威脅道:“若你不說出秘境出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還能對我怎么客氣??”兔妖提及此,頓時(shí)發(fā)飆:“一入秘境就讓這妖嚇我,逼得老子在那草堆里化作原形,后來又當(dāng)著我的面吃兔子恐嚇我,眼?下還圍著我問東問西,這叫對我客氣??”
“糾正一下,那兔肉你吃得最?多!鄙螓q眨巴眨巴眼?。
“老子餓不行。!”兔妖的脾氣?顯然不好?。
沈鹮眉頭一皺:“說不通,放相公!”
霍引聞言,乖巧地將?臉湊到沈鹮跟前,抿嘴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眼?神詢問,要如何放他?
其實(shí)不用,只要霍引往前探一探,那兔妖就慫了。
“丫頭,你好?得很!”兔妖對著沈鹮咬牙切齒,她道:“老夫自知如今打不過你們,但你們也可滿山川地去找,此秘境任憑你們翻個(gè)底朝天也別想找到除我以外第二個(gè)開了靈智的,若想離開這兒,你們得答應(yīng)我一個(gè)條件!
魏千嶼問:“什么條件?”
兔妖道:“帶上我,且出了這座山,必須得護(hù)著我!
這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事,不等郎擎開口,魏千嶼就率先?做主:“沒問題,我堂堂魏家不至于連個(gè)小妖也護(hù)不住,你日后便化作郎擎的契妖跟著他,他是?紫袍御師,總能護(hù)著你。”
“不,我不要當(dāng)他的契妖!蓖醚钢呵Z道:“我要跟你小子一起!
魏千嶼愣怔:“我?我……也不是?不行,但你會(huì)什么?”
兔妖哼了聲:“收不收我,還得老子樂不樂意,你當(dāng)老子什么?愿當(dāng)你的契妖?老子還沒嫌你藍(lán)袍一級(jí)是?個(gè)廢物呢!
魏千嶼:“……”
他正覺得氣?憤,只見一抹粉色身影迅捷如風(fēng),兩道尖叫聲瞬間疊在了一起。
上官清清一直沉默著,就在兔妖說魏千嶼是?廢物時(shí)爆發(fā)。她直接朝兔妖撲了過去,騎在兔妖的身上雙肘掐住對方的脖子,用力地與兔妖扭打在一起,聲音顫抖卻又堅(jiān)定?:“嶼哥哥不是?廢物,你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沈鹮拉著霍引往后連退兩步,郎擎也愣住了,唯有魏千嶼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上去拉住上官清清。
“你又發(fā)什么瘋?”魏千嶼不是?第一次見上官清清如此與人爭斗,他覺得頭疼心煩,不清楚明明方才?還乖巧安靜的小姑娘,怎么一瞬便爆發(fā)成了瘋子的模樣。
即便她嘴里說的話是?為他好?,可魏千嶼不愿她如此,太過瘋魔,太過招搖。
上官清清的眼?眶都紅了,那兔妖也不是?好?惹的,尖利的獸爪在她脖子上落下兩道傷痕,鮮血染紅衣襟,上官清清卻不知痛:“嶼哥哥不是?廢物,他不是?!”
兔妖罵了句臟話,又在此刻服軟:“瘋女人,好?好?好?,他不是?廢物,行了吧?”
上官清清卻從靴子里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zhǔn)兔妖的嘴道:“你侮辱他,我要?jiǎng)潬你的嘴!
魏千嶼奪過上官清清手中的匕首,拉著她將?她摔到一旁,心中無奈且生了莫名的惱怒:“你能不能安分些?你在瘋什么?旁人說一兩句我自己?會(huì)罵回去,用得著你要打要?dú)⒌貨_過去嗎?你又不是?我的誰,何必如此?”
上官清清像是?從瘋魔中清醒,她瞬間落淚,望向魏千嶼的眼?神也充滿委屈:“我、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不認(rèn)!蔽呵Z道:“我從未認(rèn)過,上官清清,出了這秘境,離開中融山,我還是?會(huì)向家里反抗,我不愿娶你,也不會(huì)娶你!
這話如一把?鋒利的刀,刺得上官清清啞口無言,她像是?被這把?刀捅破了心口,削去了神智,呆愣地趴在地上久久沒動(dòng),一雙眼?暗淡地不知望向何處,空洞無神,死氣?沉沉。
“你以前不是?這么說的……”上官清清喃喃道。
魏千嶼卻想斷了她的念想,他實(shí)在不愿與她糾纏,便道:“以前的孩子話,我早忘了!
上官清清卻不知有沒有聽進(jìn)?去,她依舊喃喃那句以前,逐漸將?自己?抱成一團(tuán),不敢去看魏千嶼,也不敢面對所有人。
沈鹮見過她的過去,她記得那些夢境。
人的確會(huì)因時(shí)間與經(jīng)歷改變,魏千嶼與上官清清不曾有過多熱烈的愛意相處,也不曾有過山盟海誓,那些陪伴與玩鬧,究竟有幾分真情真意,唯有他們自己?知曉。
兔妖看了一場鬧劇,捂著脖子半晌瞪了魏千嶼一眼?,抿嘴道:“負(fù)心漢,我不跟你了,我跟她。”
兔妖指著沈鹮。
沈鹮:“……???”
魏千嶼氣?不打一處來:“喂,我剛才?救了你,你知不知好?歹?”
兔妖哼了哼,并不理會(huì)魏千嶼,她伸了個(gè)懶腰朝山洞外走:“不是?說要出秘境嗎?跟上!
“外頭天黑,還下了雨,不如明日再尋出口?”郎擎道。
兔妖卻說:“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走走走,現(xiàn)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