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籠只小兔兒,有些驚恐的瞪著大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小姑娘。
女孩總是對(duì)可愛和漂亮的事物,無法免疫。
小福兒蹲在籠子前頭,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想要觸碰里面那縮成一團(tuán)的毛絨絨。
“公主,您小心點(diǎn)!”旁邊的太監(jiān)王不振,揪著心笑聲說道。
小福兒沒應(yīng)他,而是拿著剛才暖棚里摘出來的芹菜,繼續(xù)逗弄,嘴里說道,“小兔子乖乖,過來呀!過來俺這呀!”
兔兒似乎感受到她的好意,漸漸的放松戒備,耷拉著耳朵蹦跶著湊了過來,鼻翼一張一合,開始觸碰小福兒的手指。
“呵呵!”
小福兒覺得癢癢的,口中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但突然,一只貓爪子不知從哪冒出來,對(duì)著兔兒的腦袋啪的一下。
受驚的兔子嗖的一下跑到籠子的角落,驚恐的看著對(duì)它呲牙哈氣的橘貓。
“你一邊去!”小福兒拎著橘貓的脖子,直接甩開。
又伸手對(duì)那兔兒說道,“來,別害怕!”
但是下一秒,又一只手直接從籠子上邊伸了進(jìn)去,嗖的一下把兔子拎了出去。
“太子爺......”
王不振的驚呼之中,六斤拎著兩腿亂蹬的兔子,撇嘴問道,“哪來的?”
“放下放下!”小福兒氣得直跺腳。
王不振趕緊低聲道,“承恩侯府送來的年禮,國(guó)舅爺說這幾只小兔兒給宮里各位小主玩!”
“你快放下!”見那小兔兒被六斤拎在手里,跟風(fēng)車似的轉(zhuǎn)悠,小福兒急得不行。
六斤拎著兔子后退兩步,仰臉道,“不放,我就不放,我要拿它訓(xùn)狗....”說著,咧嘴笑道,“狗追兔子可好玩啦!”
“你.....”小福氣心中氣苦,猛的跺腳眼淚就要下來了。
“給你給你給你給你.....”
見她要哭,六斤趕緊把兔子扔回籠子里,“我逗你玩呢,瞧你還當(dāng)真了!”
是不是故意逗著玩,只有他心里清楚。
但若是小福兒真的讓他給氣哭了,大過年的他肯定也沒好果子吃。
“哎!還是你好!”
六斤說著,蹲下身子拍拍手,“過來!”
那肥胖的橘貓懶洋洋的搖著尾巴,一步步的湊過來,用腦瓜頂蹭著六斤的小腿。
這貓,就是當(dāng)初養(yǎng)在永安宮,總是蹲在老爺子躺椅下的那只....
忽然,正跟六斤親昵的橘貓,猛的扭頭,像是在看著什么。
而后嘴里輕輕的瞄了一聲,接著蹭的一下竄了出去。
“哎!”
六斤喊了一聲,扭頭看去,然后整個(gè)人也愣住了。
“小兔子這么好看,你用來訓(xùn)狗,萬一讓狗吃了呢?”小福兒還在安撫著受驚的小兔子,口中說道,“回頭我就告訴皇后去,說你.....”
說著,她也說不下去了。
眼神離開那幾只可人的小兔子,癡癡的看著前方。
~
春和宮正門,一個(gè)人影在奴婢的攙扶下,緩緩出現(xiàn)。
“娘娘!”
六斤突然嘶吼一聲,眼淚突的冒出來。
然后撒開退就沖,嘴里大喊,“娘娘!”
噗通!
跑得急了,一個(gè)狗吃屎。
王不振等人大驚失色,可不等他們上去扶著,六斤已經(jīng)再爬起來,哭喊著往前沖。
“娘娘!您去哪啦...嗚嗚嗚!”
“我的孩兒,我的孩兒!”
郭惠妃彎腰摟著六斤,摸著他的頭頂,老淚縱橫。
這是從生下來就被她抱在手里的孩兒!
這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兒!
“娘娘,我好想你呀!”六斤死死的拉著郭惠妃的衣服,哭著喊道。
“我也想六斤呀!”郭惠妃捧著六斤的臉,“來,讓我看看!”說著,好似在欣賞絕世珍寶一樣,“高了,也瘦了!”
~
“娘娘!”
不遠(yuǎn)處,小福兒呆呆的起身。
然后也是大步?jīng)_了過來,一把抱住郭惠妃不肯撒手。
“娘娘,你不在都沒人幫俺系頭花嘞!”
郭惠妃淚如雨下,“我給你系,我給你系!”說著,抱著小福兒,“過年了,我給你系新頭花。咱們小福兒是大姑娘了,要漂漂亮亮的!”
“娘娘,您去哪了?”六斤抬頭,眼里噙著淚光。
小福兒也抬頭,“娘娘,可想您嘞!”
郭惠妃沒說話,只是低下頭,蹭著他們的臉頰。
瞄!瞄!
那只橘貓,就在他們?nèi)说纳硐,來回的穿呀穿呀,蹭呀蹭呀?br />
宮門外,朱允熥看著這一幕,眼睛忽然就紅了。
他身旁的趙寧兒,適時(shí)的遞過來一張手帕。
“朕這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一見風(fēng)就難受!”朱允熥接過來,低頭擦了擦。
趙寧兒沒說話,柔夷輕輕捏著朱允熥的手,笑了。
等朱允熥擦了眼睛之后,才開口道,“過年了,一家團(tuán)圓!”
“對(duì),團(tuán)圓!”朱允熥嘆口氣,“團(tuán)圓!”
說著,他微微轉(zhuǎn)頭,盡管被高大的宮墻遮擋,但他的目光依然看著孝陵的方向。
同時(shí)心中暗道,“皇爺爺,你會(huì)原諒孫兒的,是吧?”
想著,就覺得面上一涼。
抬起眼往上看,雪花在驟然之間,突然飄落。
很慢,像是羽毛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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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過年的東西可都準(zhǔn)備齊了?”
“年糕預(yù)備了?面發(fā)了?”
郭惠妃牽著六斤的手,走入春和宮的正殿,對(duì)陳不對(duì)開口道。
“這.....”陳不對(duì)低著頭,很是惶恐,“乾清宮那邊準(zhǔn)備了,春和宮這邊.....?”
“你們是怎么當(dāng)差的?”郭惠妃的嗓門高了起來,“我這才不在幾天呀,就一點(diǎn)過日子的樣兒都沒有了!”說著,回頭怒道,“你們不知道太子喜歡吃紅棗年糕嗎?沒有年糕,沒蒸饃,年貢怎么擺?”
“奴婢該死!”
陳不對(duì)滿頭是汗,低聲說道。
他的徒弟王不振心里砰砰跳,他雖不認(rèn)識(shí)郭惠妃,可是見自己的師傅都大氣不敢出,他更是眼皮都不敢抬。
“嘖嘖,看這殿里擺的都是什么呀?”郭惠妃又開始數(shù)落道,“太子性子好動(dòng),你們擺那么多瓷器,萬一碎了傷了人怎么辦?”
“還有這窗戶!呢絨的窗簾怎么不掛,十冬臘月掛素紗的,太子著涼了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說著,郭惠妃嫌棄的撩拉了窗簾,而后又皺眉道,“窗欞的琉璃片上都落了灰了,你們都是死人,都看不見?”
滿春和宮數(shù)十個(gè)奴婢,一聲都不敢吭。
尤其是對(duì)陳不對(duì)這樣的大太監(jiān)而言,眼前這位不是皇后,可從太祖高皇后故去之后,宮里的大小事務(wù)都是這位在打理。
她沒有皇后的名分,卻一度有著皇后的權(quán)力和地位。
“都臘月二十九了,年畫也不貼!”
郭惠妃看著哪哪都不對(duì),又摸摸六斤身上的衣服,開口道,“這皮袍都是去年的舊衣裳了,還是我給做的呢,你們沒給太子換新的?”
“回太妃娘娘!”陳不對(duì)膝蓋一軟,跪下道,“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說去年淮北鬧災(zāi),宮里不能太鋪張,要節(jié)儉。包括皇上和皇后,還有所有小主子的皮毛大衣裳,都是入冬的時(shí)候換了個(gè)面兒....”
“那也不能苦了孩子!”郭惠妃想想,“去,我記得我原先宮里還有幾箱好皮子,馬上讓尚衣監(jiān)的人日夜趕制!”說著,摸摸六斤的腦袋笑道,“過年哪有不穿衣服的,是不是六斤?”
“就是就是!”六斤大笑,然后親昵的說道,“娘娘,我想吃您烙的角瓜雞蛋加海米的盒子,還有疙瘩湯跟醋溜白菜呢!”
“我也想吃!”小福兒拍手笑道,“我還想吃芥末菠菜,燒黃魚!”
“好好好!”郭惠妃滿是慈愛,“我這就給你們兩只小猴兒做!”說著,又看向陳不對(duì),“還愣著干啥,讓膳房灶上開火呀!”
宮門外,朱允熥和趙寧兒聽得真切。
二人不約而同的笑了,然后拉著手,邁步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