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幾年太平了,要是早些年,別說幾塊破銀子,就是給金條子,都進(jìn)不了莊!”
老爺子在朱允熥攙扶下,朝莊子里走,邊走邊道,“你敢硬闖,莊子里的后生就跟你拼命!”
“老百姓辛辛苦苦一輩子,就這么點(diǎn)家底,生怕讓外人給禍害嘍!”
“早些年打仗的時(shí)候,咱就得意這種莊子里出身的后生,一投奔過來都是好兵,敢拼命還抱團(tuán),都是沾親帶故的打起仗來那叫一個(gè)生猛!”
曹震在旁邊笑著插嘴道,“可不是嗎,當(dāng)初打滁州的時(shí)候咱們兵少,東家您讓小的假扮官軍破了幾個(gè)莊子洗劫一遍,第二天就好幾百精壯后生來投奔你,上陣第一場見了官軍眼珠子都是紅的,一群泥腿子硬是把官軍殺.....”
“老子什么時(shí)候讓你假扮......”老爺子騰的就是一腳踹在曹震的胯上,“你他媽會說話你就說,不會說話就當(dāng)啞巴!
“哎喲!”曹震一個(gè)跟頭,忙爬起來笑道,“小的說錯(cuò)了不是您,不是您讓的,是四哥讓的。”
郭英斜眼看看他,“你他媽不說話能死?”
朱允熥笑笑也不說話,亂世人命如草芥,生存和勝利采收首位。至于道德,道德是有了名分大義和實(shí)力之后才能掛在最邊上。不然的話,道德可不當(dāng)飯吃,更不能帶來生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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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到村子中,里面家家戶戶都是房門緊鎖,各家的男人都趴在墻頭上瞇著眼看。
老爺子對那莊頭老漢說道,“叨擾了!”
“!”老漢見老爺子氣度不凡,一時(shí)間有些愣住。他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些人說是客商,可哪有客商走這鳥不拉屎的小路的?
再者說眼前這跟他差不多年歲的老頭,前呼后擁的陣勢比縣里的巡檢還大,而且外頭還有那么多馬,這哪里是客商。
“莊子小,莊戶人家沒見識,貴客也別見外。沒什么好東西,就是能擋風(fēng)遮雨不凍著!”
“擋風(fēng)遮雨已經(jīng)很好啦!”老爺子笑笑,看著夜色中的村莊,又看看老漢,“你今年多大?”
“七十四!”老漢笑道。
“呀,比咱還大幾歲,你這身子可夠英朗!”老爺子笑道,“咱得叫一聲老哥哥了?”
“莊稼人胖的沒有就是一身力氣!”老漢笑笑,“我?guī)銈冞^去!”
說著,莊頭和幾個(gè)后生在前,老爺子朱允熥他們在后,一行人走到村落的西邊,一個(gè)三間茅草房的院子。
院子當(dāng)中,已有幾個(gè)后生抱著柴火進(jìn)來,把灶燒熱。
李景隆當(dāng)先進(jìn)了院子,左右看看,對一個(gè)后生問道,“吃食呢?”
那后生指下身后的筐,“這呢!”
李景隆一看,頓時(shí)感覺有些牙疼。那里就是幾簸箕粗糧,幾盤醬菜,看來飯菜還要他們自己動(dòng)手做。
“莊子里有草料沒有,我們帶來的牲口......”
“咋唬啥?”老爺子也邁步進(jìn)院兒,瞪了李景隆一眼。
“先這么著湊合一晚,明兒白天找個(gè)好地方。”郭英也低聲道,“別張揚(yáng)!”
“幾位貴客晚上就在這歇著吧!”莊頭老漢笑笑,“莊子里實(shí)在沒有拿出手的東西,見笑了!”
老爺子看著筐里的粗糧和醬菜,笑道,“已經(jīng)很好,你費(fèi)心了!”
隨后,莊頭老漢帶人出去,老爺子一屁股坐在灶火邊,伸手烤火。
“開國三十年,百姓也不過是溫飽....溫飽都難求,這還離京師不遠(yuǎn)呢,這莊子里吃的還是這些粗糧。”朱允熥看下那裝著食物的框,“官員們嘴里的太平盛世,也不過就是這些罷了。”
“莊戶人就是這樣,再怎么富余也還是節(jié)衣縮食,能吃粗糧絕不吃細(xì)糧,能吃兩頓絕不吃三頓。”老爺子嘆息半聲,“這點(diǎn)家底都是牙縫里省出來的!”
李景隆看那些粗糧和醬菜不住搖頭,“要不,臣跟莊子里的人商量商量?方才走過來,臣可看到不少人家都養(yǎng)雞呢,臣多給錢......”
“去球吧,莊戶人家養(yǎng)的雞指望下蛋換鹽換針頭線腦呢,你大嘴一咧就要給吃了?”老爺子笑罵。
“那.....臣讓外頭的人把咱們的吃食拿進(jìn)來!”李景隆又道。
“不用,這挺好!”老爺子看看那筐粗糧,隨后對朱允熥笑笑,“你爹那輩人,都吃過這些。到你這代,咱和你祖母寵著,沒讓你們吃過這些玩意兒。今日正好出來了,咱爺倆一塊嘗嘗!闭f著,頓了頓,“這才是老百姓吃的東西!”
“孫兒謹(jǐn)遵皇爺爺教誨!”朱允熥說著,往灶里添了幾把柴火。
咣,郭英忽然踹了李景隆一腳。
“愣啥呢,揍飯啊!”
李景隆一愣,“我....”
“你讓兩位東家自己做?”郭英又斜眼道。
“我他媽也不會做飯呀!”李景隆心中叫苦。
“趕緊鋪床去!辈苷鹩衷谂赃吔械溃熬湍隳贻p,你不多干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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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莊子的老漢莊頭帶了后生出了院子,走到不遠(yuǎn)處角落里。
“這伙人不簡單,晚上多留神,你們幾個(gè)看著!崩蠞h囑咐道。
“三老太爺,三老太爺!”一個(gè)半大孩子,從遠(yuǎn)處躥來,大呼小叫一臉驚悚,“可了不得了!”
“咋了?”老漢瞪眼,“你看著啥了?”
“外頭不是有跟著那老頭來的騎馬的嗎?”那半大孩子咧嘴道,“他們........”
“他們咋了?”老漢怒問。
“他們用雞蛋喂馬!”半大孩子的臉都在抽抽。
“?”幾個(gè)后生頓時(shí)呆住,“用雞蛋喂馬?”
“我親眼看著他們把雞蛋打散在口袋里,然后喂馬吃!”那孩子說著,從懷里掏出兩枚雞蛋,“看我湊近了看,他們領(lǐng)頭的還給了我兩個(gè),讓我回家煮著吃!
“他們還.....”
“你這娃說話咋大喘氣呢?”老漢怒道。
“他們還給我這個(gè)!卑氪蠛⒆訌膽牙锾统鲆话讶飧桑飧芍袏A著幾粒金瓜子。
瞬間,莊頭老漢和幾個(gè)后生,眼睛都直了。
“這伙人什么來路?”老漢越發(fā)看不懂了。
就這時(shí),李景隆從院里出來,正好看見角落這些人,張口道,“老家人,我們都是爺們不會做飯,你能不能找個(gè)人......我這多給銀錢。”
不等老漢答應(yīng),那半大孩子一個(gè)蹦高,“我去叫我娘來給你們做飯!”說著,嗖的就跑了。
“你回來,你娘寡婦家家的.....”老漢沒攔住,半大孩子已跑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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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灶里的火嗆得李景隆不住咳嗽,臉上還帶著幾個(gè)黑道兒。
一鍋里燒著水,可半天了水花都翻半個(gè)。
“你快點(diǎn),餓一天了!”曹震在邊上不住催促。
“您今兒不吃了兩燒雞嗎?”李景隆手忙腳亂的同時(shí),對那些粗糧又束手無策。
“早他娘在肚里變屎了!”曹震大笑。
“你也快了,早晚變成土!”李景隆心里罵了一句,不住的在灶臺前搖扇子。
就這時(shí),外邊忽然傳來一個(gè)嗓門,“我娘來了!”
頓時(shí),院內(nèi)寂靜無聲。
緊接著一個(gè)婦人,有些緊張的出現(xiàn)在門口。
燈火下,婦人并不如何出挑,看著也是尋常。
但眉眼之間,卻格外耐看。
“聽我兒子說,幾位貴客這沒人給做飯......”
“妹子,快進(jìn)來!”曹震站起身,“看都是糙爺們沒沾過鍋臺,勞煩你了!”
“東家!”郭英小聲對老爺子笑道,“你看,曹傻子見了寡婦又邁不動(dòng)步了!”
“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毛。俊崩蠣斪颖е蜃涌礋狒[,“他這些年,咋就得意這種生過孩子嫁過人的呢?”
“腚大,屁股跟磨盤似的,他最喜歡!”郭英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