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朱允熥的意料。
他本以為,提到戰(zhàn)場上的功勞朱高煦會沾沾自喜,賞賜的話自然是寶馬寶刀美人寶物,卻沒想到對方只提到了藍(lán)玉。
朱高煦沉吟著,繼續(xù)開口,“我......臣在戰(zhàn)場上,跟著藍(lán)帥屁股后頭,受益良多!”
“老二,殿下面前,如此不雅?”朱高熾馬上低聲申斥。
“啥不雅?哪不雅了?”朱高煦不解。
“二哥!”朱高燧探出半個頭,小聲道,“你說了屁股,這個詞不雅!”
“這........人人都有屁股他,這和雅有什么關(guān)系?”朱高煦大眼瞪小眼,分外不解。
“無妨無妨!”朱允熥笑道,“高煦快人快語的性子,正和孤的心意。再說,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多說道!”
聞言,朱家哥仨一臉陪笑。
朱高熾?yún)s在心中暗道,“你當(dāng)然希望他快人快語,最好是口無遮攔,什么都說出來。嘖嘖,有些日子沒見,怎么感覺這皇太孫更陰險了。話里話外都是坑,得小心些好!”
“你想去看看藍(lán)玉也不無不可!”朱允熥笑道,“他如今已不是代罪之身,你想去看他,便去開國公常家府上就是!”
朱高煦大喜道,“這些遼東戰(zhàn)事,臣和藍(lán)帥學(xué)到不少本事。但很多東西在自己的腦袋中,還是模棱兩可有些模糊不清。這次來京師,定要好好討教一番!”
看他小迷弟一樣的表情,朱允熥覺得有幾分好笑。
世上,一個男人若是對另一個男人心悅誠服的佩服和敬重,就會是這種表情。
能讓強者低頭的,只有更強者。
朱高煦現(xiàn)在的表情,和當(dāng)年他老子崇拜徐達(dá),常遇春等人,大概是一樣的吧?
“呵呵,討教如何打仗如何帶兵?”朱允熥笑問。
朱高煦大聲道,“正是!”
“可是!”朱允熥故作沉吟道,“你以什么身份去請教呢?是燕王的兒子,大明的皇孫?還是別的?”
忽然,朱高煦一愣,大手撓頭,“在藍(lán)帥面前,臣可不敢擺什么皇孫身份,臣........”
“若你真想學(xué),不如拎些禮物上門,當(dāng)作拜師禮!”朱允熥笑道,“當(dāng)年你父親燕王跟著魏國公,鄭國公后面打仗的時候,也是執(zhí)弟子禮!”
“弟子禮?”朱高煦馬上狂喜,“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說著,不住的嘟囔,“拿什么禮物拜師?這次來貴重的東西是帶了不少,遼東的裘皮東珠狗頭金.......”
“這個沒長心的玩意!”
看他這模樣,朱高熾真想一腳踹過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腦袋上。
就一個拜師的說法,直接讓老二把他們這次來京城都帶了什么東西,說得一清二楚。
“嚯!”主位上,朱允熥笑道,“你們哥仨真沒少拿呀!”
“沒錢不好辦事呀!”朱高煦笑道。
“辦什么事?”朱允熥笑問。
“。 敝旄哽氵沒楞到家,話在嘴邊硬生生咽下去,“那個......到京城吃喝拉撒都是錢,出門在外窮家富路!”
“難為你能說出窮家富路這樣的話!”朱允熥大笑。
說著,看看對方哥仨,然后微微嘆息,“你想拜師的心是好的,只是.......”
朱高煦馬上被這話吸引,大聲問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難處?”
“藍(lán)玉病了,很重!”朱允熥再次嘆息一聲。
這聲嘆息,倒不是作假。
常家那邊說,席應(yīng)真每日抓耳撓腮,到現(xiàn)在都沒拿出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臣知道藍(lán)帥病了,此次來京師,臣帶了許多珍貴的藥材。”朱高煦大聲道,“千年女真蠻子上貢了一支遼東三百年的老山參,臣也一并帶來了。若是還不夠,臣打發(fā)人去女真蠻子哪里討要!”
朱高煦說得情真意切,誠心實意。
朱允熥緩緩端起酒杯,“你怎么知道藍(lán)玉病了?還知道他病得很重!”
“臣自然知道,京......”
“老二!”朱高熾開口打斷,“殿下面前,慢點說話!”
朱高煦心中一驚,趕緊閉口不言,他差點情急之下說錯話。
“接著說呀!”朱允熥笑道,“說話怎么能說一半呢!”
“其實遼東之戰(zhàn)中,藍(lán)帥身子不好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而且當(dāng)時小二常在藍(lán)帥身側(cè),自然是知道的!”朱高熾開口笑道,“小兒心中,藍(lán)帥乃是當(dāng)世名將,所以此次來京師,務(wù)必要經(jīng)常討教。知道藍(lán)帥身子不好,特意帶了些名貴的藥材來!”
朱允熥聽了,目光在他們?nèi)松砩蟻砘剞D(zhuǎn)換。
最后,笑著點點頭,只是目光看著朱高熾的時候充滿玩味。
而大胖子朱高熾,面對朱允熥的目光,也有些心虛的低頭。
“這次來京城,可曾去你舅父家看過?”朱允熥忽然換了說辭,開口問道。
“臣等來京,要先覲見之后,才能去舅父家!”朱高熾趕緊道,“不敢因私廢公!”
“你這話可就錯了。 敝煸薀渍{(diào)侃道,“舅舅是親戚,我和皇爺爺就不是你們的親戚?因私廢公這話,用到這上頭可是不大妥當(dāng)啊!”
“臣一時失言,請殿下降罪!”朱高熾說到。
朱允熥想想,笑道,“罪嘛倒不至于,但是這無心之失,可是讓人有些傷心呀。剛請在你心里,孤叫你來就都是公事,沒有半點親戚的私情,嘖嘖!”
“殿下,臣請罪!”朱高熾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站起身再次請罪。
“沒罪沒罪!”朱允熥笑著擺手,“不過呀,該罰!”
說到此處,笑著說道,“罰你御酒三壺!”
頓時,朱高熾有些傻眼。
他是出了名的酒量不好,這三壺酒喝下去,他起碼吐個五六天,苦膽都能吐出來!
“這..........”朱高熾遲疑道,“殿下,臣不勝酒力!”
“臣來替老大喝行不行?”朱高煦忽然開口道,“我家老大喝不得酒,臣這皮糙肉厚的,別說三壺就是十壺也沒事!”
“老二,你別跟著湊熱鬧!”朱高熾開口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別逞強!”
“要不,臣來?”老三朱高燧露頭,苦笑道,“不過老大,三壺我也喝不了,咱倆一人一半?”
“你一邊去,添什么亂?”朱高熾罵道。
看著他們兄弟三人,朱允熥心中忽然泛起陣陣的羨慕。
到底是異母同胞,不管平日怎么打怎么鬧,關(guān)鍵時刻呀,可是站在一起,心中彼此想著對方。
“算了算了,孤不過是說笑幾句,你們哥仨還當(dāng)真了!”朱允熥大笑,隨后看著哥仨,“兄弟情深呀!”
“殿下,老二老三疏于管教,讓您見笑了!”朱高熾行禮道。
“沒見笑!”朱允熥臉上的笑容有些復(fù)雜,“孤倒是有些羨慕,其實有時候,孤也希望有個親生的兄弟,平日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也那么無聊!”
“你親兄弟讓你干死了!”
朱高熾心中更加腹誹,“不對,朱允炆算不得你的親兄弟,你倆不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他心中惡劣的腹誹著,但下一秒又大驚失色。
只聽朱允熥緩緩說道,“孤聽說,你們哥仨和徐輝祖這個舅舅不親,倒是和徐增壽格外親熱,而且常常通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