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打獵的山頭,那個跟著自己一起受了瘴毒而被毒瞎了眼的孩子……已慘遭滅門的手下留下的遺孤。
那個破落的小院子,漏風漏雨的土屋子。
那個原本粗鄙惡劣的女子,又變成了溫柔靈動的模樣。
那些好吃的餐食,那些對她動過的手,她受過的傷流過的血,因為被自己懷疑,而逐漸失望的眼睛。
英氣鋒利的眉頭逐漸抽緊。而后,那些在逐漸厘清的思緒中的那張臉,漸漸的,就和此刻身旁這個女子的臉龐,重合在了一起。
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合,聲音沉而略啞,“杜萱!
“嗯?”杜萱看向他的眼睛,看到了他收緊的眉頭和沉邃的瞳眸,不由得問道,“疼是不是?下次還是先給你弄些鎮(zhèn)痛的湯藥吧,興許能好受一點!
杜萱心里知道,凍傷的痛,其實是很痛的,不然也不會讓人用冰水來測驗疼痛了。
可是他中的毒,明明白白的是熱瘴毒,所以只有用寒針。
杜萱輕輕在已經(jīng)施下的針上拂過,古樸的力量循著顫抖的長針涌進他的經(jīng)絡(luò)里,游走在他的身體里,四肢百骸。
與那些在他身體里早已沉疴的毒癥互相沖撞著。
造成更大的痛苦。
起碼杜萱很清楚,這會造成更大的痛苦。
可是男人卻面不改色,依舊只是盯著她而已。
倒是杜萱有些于心不忍,她抬起手來,在他頭上施了幾針。
男人原本只以為和先前在身上施的那些針一樣,是給他療愈的針。
但是卻很快察覺到一陣疲憊的困倦涌來,眼睛都像要睜不開了似的。
他眉心擰得更緊。
不,還不行。
他還不能睡,他還不能沉睡……
可是眼前卻越來越黑沉,在完全暗下去之前,只聽到女子的聲音通透好聽地柔和說道,“你還是先睡一會兒吧,等睡醒了,興許就能好點兒了。”
他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
而另一頭,醫(yī)館掌柜想了想之后,還是讓人去向陸季忱匯報,杜萱已經(jīng)準備開始接診的事情了,也順便告訴他,在正式接診之前,杜大夫打算先給自家郎君治療一番。
與此同時,就在陸季忱位于懷寧縣的住處,一座漂亮的園林府邸里。
他正眉頭深鎖地盯著眼前一身大紅騎裝的姜芷桐,“你瘋了?!你想要做什么?!”
“我憑什么不可以?!他明明……!”姜芷桐淚流滿面說道,“他明明該是我的!”
“你閉嘴!你知不知道茲事體大?!你就敢如此胡來?你難道看不出來?他現(xiàn)在的狀況,根本就什么都不記得!”陸季忱根本顧不得她是姜家的小姐,是將軍疼愛的侄女。
直截了當?shù)貐柭暫浅猓缓舐曇糍咳缓疀隽讼聛,“再說了,就算他什么都記得,他還是他,你也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側(cè)妃!怎么就是你的了?區(qū)區(qū)一個側(cè)妃,就敢在殿下的大事上隨意胡來嗎?你就不怕給他,給姜家招致麻煩上身嗎?!”
“你究竟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況!”陸季忱目光森然。
第221章
姜芷桐雙目發(fā)紅,目光倔強地盯著陸季忱,似乎很不服氣。
陸季忱深吸了一口氣,“現(xiàn)在局勢未定,殿下曾經(jīng)的勢力都被早早的打散了分派了,也從某種程度上,保全了一定的力量。”
“你以為上面那狼狽為奸的母子倆,為什么愿意放過這些殿下曾經(jīng)的勢力?為什么能讓他們保全一定的力量?就比如你們姜家,當年站隊明明就是殿下一派的,你說他們?yōu)槭裁礇]直接把你們姜家斬草除根滿門抄斬呢?”
陸季忱這一番話,讓姜芷桐皺了皺眉頭,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又或者說……她原本是答得上來的,只是她不愿意去答那個答案而已。
陸季忱也不指望她作答,所以不等她吭聲,就繼續(xù)說道,“因為殿下‘死’了!所以于他們而言,我們這些原本殿下的勢力,群龍無首一盤散沙,于他們而言,我們是安全的。我們才能活。”
“就現(xiàn)在殿下的狀態(tài),你覺得他能‘活’過來嗎?他沉疴在身頑疾未愈,他什么也做不了,更加不可能保護我們。”
“而你如果這個時候鬧騰個不停,只會把所有人都推向深淵。那樣,別說我了,就是將軍,或者姜家其他的人,也會打斷你的腿。”
陸季忱每一句話都很是森然冷漠,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姜芷桐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她沉默了片刻說道,“那難道現(xiàn)在,就由著他繼續(xù)和那個粗俗的農(nóng)女繼續(xù)在一塊兒嗎……!”
她還是心中不甘,怎么可能會甘心?只不過,她也還沒有失去理智到不惜瘋狂下去,將所有人都拖下水那么無知。
陸季忱剛想回答姜芷桐這話,醫(yī)館掌柜安排過來匯報的人就到了。
“怎么了?”陸季忱看向前來帶話的伙計。
伙計恭謹說道,“少主,掌柜的讓小的帶話,說杜大夫準備接診了,只是接診前要先給她夫郎治療一番!
陸季忱瞳孔驟然緊縮,“什么?”
姜芷桐在一旁,眼睛也驀地瞪大了幾分,“什……什么?”
伙計被兩人這態(tài)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什么了,于是還思索了一番,掌柜的確讓自己帶的就是這番話沒有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