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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jié)前一天的下午,五姑夫趕了牛車來接四叔和四嬸。

  他們走后,顧紜就反鎖了院門。

  她自己坐在房間里,白賢也在客房,兩個人只隔了一道門。

  顧紜沒有反鎖自己的房門,怕他多心。

  白賢在屋子里走動,好像是收拾東西,顧紜的心就靜不下來。

  她心中各種滋味。

  后來,白賢走過來敲了敲她的門。

  顧紜一驚,正在縫補一雙襪子,那針直直往她手指里扎。

  她連忙把血珠抹去,站起身去開了門。

  “......你晚上想吃什么?”白賢問她,“我去幫你做飯。”

  “不用,我自己來。”顧紜道。

  白賢就說:“那我替你燒火!

  顧紜說不用了,但白賢很堅持。

  她家的廚房很大,可白賢的腦袋還是能碰到橫梁。

  顧紜稍微轉(zhuǎn)身,他就在那里,讓她感覺這空間太小了,小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里,顧紜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白賢看到了廚房角落里綁著的公雞,問她:“要殺雞嗎?”

  “要!鳖櫦嬚f,“明天再殺,明晚才吃!

  白賢坐到了灶臺前。

  他實在太高了,那灶臺前的位置擠不下他,故而他塞些柴火就站起來。

  顧紜忍著不自在,慢慢切菜,生怕自己切到手。

  白賢卻開口了:“顧小姐?”

  “嗯?”

  “方才下午,你和四叔在院子里,是在說什么?”白賢問她。

  她當時的臉很紅。

  白賢覺得自己很卑鄙,他想要試探著問一句。

  “沒說什么!鳖櫦嫷。

  她正在切土豆,突然手里一滑,土豆就從她掌心滾走了,刀切在了砧板上,顧紜出了身冷汗。

  差點切到了手。

  白賢把土豆撿起來。

  顧紜來接,他的手指略有略無碰了她的手指一下。

  顧紜急忙縮手,土豆再次掉在地上。

  氣氛一時間尷尬。

  她看了眼白賢。

  白賢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默默后退幾步:“我去擺桌子!

  他離開之后,顧紜很快就弄好了一桌子飯菜。

  飯后,顧紜簡單洗漱就睡下了。

  白賢也躺在床上,默默看著屋頂。仲秋的月色,從琉璃瓦照進來,客房里有略微的光亮。

  不冷不熱,空氣格外的清新,遠處蟲鳴陣陣,也不顯得寂寞。

  白賢從未在鄉(xiāng)下生活過。

  假如他出身農(nóng)家,也許比現(xiàn)在要好很多。

  他想著一門之隔的顧紜,心中甜蜜又酸澀。

  他正在胡思亂想,顧紜突然從里屋走了出來。

  他急忙坐起來。

  顧紜愣了下,腳步停在了原地:“我吵到你了?”

  他在黑暗中,呼吸變得很重,所有的念頭沖向了他。

  他很想此刻就沖過去,抱緊她。

  然而他又想到,自己到底粗鄙不堪,而她已經(jīng)跟羅主筆好了。哪怕他用強占有了她,也得不到她的青睞。

  她若是鄙夷他,那他寧愿去死,寧愿把自己的手腳都剁下來。

  “沒有!睕_動化為了濃濃的哀傷,他低聲問她,“要找什么?”

  “我忘記灌暖瓶了,有點渴!鳖櫦嫷。

  白賢道:“我?guī)湍恪!?br />
  廚房在院子里,需得開了大門。

  顧紜忙道:“真不用,你睡覺吧。院門我反鎖了,在自家怕什么!

  自家?

  顧紜走出去,到了廚房灌好了暖壺,又走進來。

  他一動不動,把自己的身體緊緊繃住,不讓自己的欲念作祟。

  一句“自家”,簡直要了他的命。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想法,又開始作祟。他很想將她牢牢扣在床上,將兩個人變成一家人。

  這些念頭太可怕了。

  他清醒的時候鄙視自己,失控的時候又瘋狂去想象,整個人被折騰得一夜無眠。

  直到快天亮了,他才堪堪睡著。

  院子里有公雞慘烈的鳴叫。

  他驚醒了之后,急忙爬起來,然后就看到了顧紜,正手足無措站在院子里,手里拿著菜刀,不知道該怎么抓雞。

  那雞被綁住了翅膀和腿,可顧紜一靠近,它就拼命撲騰,把顧紜也嚇得半死。

  白賢走上前:“我來吧,顧小姐。”

  顧紜躲到了他身后。

  白賢很麻利把雞殺好了,又把雞血用小碗裝起來,對顧紜道:“好了顧小姐,你去燒點熱水!

  “燒好了。”顧紜道。

  她去接一動不動的公雞。

  給雞褪毛,味道是腥中帶臭,白賢避開了她:“我來!

  “不不,我自己來,怎么總叫客人干粗活?”顧紜柔聲道。

  她這一句話,讓白賢的身體又略微發(fā)僵。

  他是外人,也是客人。

  到底不是一家人......

  她昨晚說的“自家”,是指自己的家,并非他們的家。

  白賢心里也覺自己不配。

  他幻想著她的時候,多半是狂野又放肆的,可真正面對她,他的自卑又開始作祟,讓他無法往前一步。

  顧紜做事不快,但是踏實。

  公雞處理得干干凈凈,她慢條斯理熬煮了米粥,喊白賢出來吃早飯。

  早飯之后,她就要開始準備中秋節(jié)的飲食了。

  “我等會兒要出門,去領(lǐng)條魚!鳖櫦媽λf。

  白賢微訝:“領(lǐng)?怎么領(lǐng)?”

  “族里有個魚塘,是共有的,放了很多的魚苗,逢年過節(jié)就會打一次,每家一口人可以領(lǐng)五斤!鳖櫦嫷。

  “魚苗不需要錢?”白賢不太理解。

  他雖然出身低賤,卻對鄉(xiāng)下宗族不是很理解。

  “需要的,族里出!鳖櫦嬚f。

  “族里哪來的錢?”

  “每年都要交祭祀的錢。”顧紜道,“過年的時候交。我家的田地給四叔和四嬸種,不收他們的田租,但每年族里的費用,他們要幫我們出。”

  白賢想了想,覺得鄉(xiāng)下的生活挺有趣。

  “還不錯。”他道。顧紜笑了笑:“待久了也不行,我姆媽就很討厭他們。族里人不讀書不認字,不通文化和道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計較半天,我姆媽一直希望我和我阿姐能走出去。

  要不是打仗,我大概不會回來的。”

  她這句話,一下子就刺痛了白賢的心。

  他也不通文化。

  白賢的臉色略微有點慘白。

  碗里的米粥,吃在他嘴里也是寡淡無味了。

  顧紜后知后覺,也覺得自己說錯了。

  她想要描補一句。

  可她本就不是圓滑的性格,明明說錯了再去描補,她也沒這個本事,只得默默吃飯。

  不成想,白賢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對她道:“顧小姐,我......我現(xiàn)在能讀的通報紙。大的文化沒有,字認識了不少。”

  顧紜就坡下驢:“我沒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白賢用筷子攪了碗里的粥,“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后來用心學了字......”他說到這里,話就頓住了,后面那句“是為了你去學的”,到底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