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攏靜把顏一源拉到了旁邊的回廊盡頭,臉色微沉。
蔡公館是老式的洋房,一進門就是抄手游廊。
游廊盡頭,有一處小涼亭,四周翠竹依偎,似綠色的簾幕。一株櫻桃樹,花蕊初綻,嫩蕊被夕陽染得璀璨紅艷。
霍攏靜白凈的面容,映襯著桃蕊,格外的精致漂亮。
很多人都說,霍攏靜容貌普通,可顏一源覺得她很美,比司瓊枝美,比顧輕舟美,比所有女人都美!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霍攏靜一把打開。
霍攏靜正色道:“你要記住,這話我只說一次:你是軍政府總參謀家的公子,你家的勢力遠勝過青幫!
你就算是娶了軍政府的小姐,也是光明正大,絕不是吃軟飯的,更何況在我這里?旁人說你的時候,你要反擊,知道嗎?”
顏一源卻笑了:“因為這個啊?”
他無所謂的態(tài)度。
“當(dāng)然!”霍攏靜道,“這是尊嚴(yán)!”
顏一源正了正神色,看著霍攏靜。
他終于端正了態(tài)度,霍攏靜松了口氣,等待他的下文。
“我不要尊嚴(yán),我就要你!再說了,我哪怕是吃軟飯也高興,別人管我吃什么?”顏一源的正色不過一瞬,立馬跑過來抱住了霍攏靜的腰撒嬌,“阿靜,我要跟你吃一輩子軟飯!”
霍攏靜氣得半死。
她不是嫌棄,而是實情并非如此,她覺得顏一源太委屈了!
霍攏靜最舍不得他受委屈。
旁人沒說過,大家都知道顏家和青幫勢均力敵,不存在顏一源吃軟飯。偏偏董中的一席話,讓霍攏靜刺心。
顏家的勢力,在暗地里和青幫可謂旗鼓相當(dāng)。
可在社會上而言,顏家算是上流社會的,尊貴人;而青幫是底層的,算是流氓頭子,被人瞧不起的。
霍攏靜總覺得,顏一源從來不正視這個問題,而旁人刻意的抹黑,他也不辯解。
她生氣,其實就是心疼,只是她有時候搞不清楚這兩種情緒。
“不許胡說!”霍攏靜道,“你再鬧,我不理你!”
顏一源收回了手。
他又正了下神色,認(rèn)真看著霍攏靜道:“阿靜,別人說我吃軟飯,我非常高興!這就說明,我老婆有才有貌,家世了得!
我都是總參謀家的公子了,這樣的身份還算吃軟飯,那我老婆在別人眼里得多厲害。
董中說我吃軟飯,是在夸你樣樣比旁人強。他夸我老婆厲害,我能不高興嗎?我真想給他一個紅包!
霍攏靜心頭一酥。
她的態(tài)度軟了下來,唇角忍不住微翹:“胡說八道,我跟你又沒結(jié)婚!再說了,他是你孫子嗎,你給他紅包?”
“可不是孫子?”顏一源立馬蹬鼻子上臉,湊過來親吻她的唇。
“別鬧,有人看著!”霍攏靜推他。
到底沒推開。
顏一源吻了片刻,才依依不舍松開了她。
顏一源放了手,低頭看到霍攏靜的唇紅被他吃掉了,他立馬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紅:“來,補補!
霍攏靜瞠目結(jié)舌:“你口袋里裝這個干嘛?”
“補妝啊,萬一你弄花了臉呢?放心,我還帶著粉和眉筆!鳖佉辉磁闹馗WC。
霍攏靜震驚,繼而忍不住笑起來。
人與人的緣分,真是奇怪。
霍攏靜覺得,像顏一源這種不靠譜的性格,輕舟和洛水肯定不會喜歡的,絕大多數(shù)的女孩子也不喜歡。
可她霍攏靜喜歡。
霍攏靜經(jīng)歷過打殺,她最向往的,不是她男人口袋里藏槍,而是他隨手能掏出吃的、喝的、玩的。
這才是生活。
顏一源不求上進,沒有事業(yè)心,可是他把生活經(jīng)營得很精致,這是霍攏靜沒有過的。
她向往那平淡和溫馨。
她忍不住在顏一源臉上親吻了下。
顏一源呆住:“阿靜你親我?”
他欣喜若狂。
抱著霍攏靜的腰,在她唇上流連。
顧輕舟和顏洛水往里走,才知道靠近涼亭后面有一處假山,可以偷偷藏起來聽顏一源和霍攏靜談話。。
顏洛水擔(dān)心她弟弟被霍攏靜揍,又擔(dān)心霍攏靜被顏一源氣哭,故而拉著顧輕舟偷聽。
“......阿靜,口紅又被我吃完了,再補點!
“阿靜,你這邊的粉花了,我給你補點!
聽到那邊親吻之后,就是商量補妝的問題,顧輕舟和顏洛水都是啼笑皆非。
“走了!”顧輕舟推顏洛水,兩個人斂衽,輕手輕腳往里走。
顏洛水很感嘆的樣子,對顧輕舟道:“真沒想到啊,阿靜被我這個廢物點心的弟弟給拿捏住了!”
“別這么說,五哥人多好!溫柔體貼,又能伏低做!女人能找到這樣的,比那種自稱大男子漢的男人強多了!”顧輕舟道。
“是嗎?”顏洛水嫌棄了這個雙胞胎弟弟一輩子,陡然聽聞顧輕舟夸他這么多,她不太適應(yīng)了。
原來,顏一源還有優(yōu)點。
“當(dāng)然了。”顧輕舟笑。
假如可以選擇的話,顧輕舟也會選擇顏一源這樣的男人。
她大概和霍攏靜一樣,更喜歡溫馨簡單的生活吧!
顏一源像顧紹。唯一不同的是,顏一源臉皮比較厚,不像顧紹那么靦腆。
顧輕舟往里走,不時有人與她行禮,她也一一寒暄。
走到花廳門口的甬道上,蔡長亭迎了出來。
蔡長亭在今天這等場合,依舊是黑色西裝,里面配著黑色襯衫和馬甲。
他衣裳的面料和裁剪已經(jīng)完美無瑕,故而這席黑衣,只是將他襯托得越發(fā)白凈俊美。
“少夫人,您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蔡長亭笑著,想要給顧輕舟行吻手禮。
顧輕舟避開了,只是和他握手:“蔡龍頭,恭喜您了!
長亭不以為意,將顧輕舟領(lǐng)到了主座上。
顏洛水是其他的侍者領(lǐng)路,座位也跟顧輕舟不同席。
“少夫人,宴席快要開始了,請您跳支舞如何?”長亭笑問。
旁邊的舞池,已經(jīng)聚滿了人。
長亭身為宴席的男主人,他應(yīng)該跳一支舞的,只是他一直沒找到和他身份匹配的女伴,直到顧輕舟出現(xiàn)了。
他彎腰,邀請顧輕舟:“少夫人,請.......”
顧輕舟微笑,將披肩褪下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又將拿在手里的白色鏤花綢緞手套戴好,才將手放入長亭的掌心。
隔著手套,只能感覺到她手掌的纖細。
長亭牽著她的手,步入舞池里。
顧輕舟的舞步是出了名的優(yōu)美,當(dāng)初在軍政府的宴席上,可是一舉震驚了整個岳城。
“今天的宴席很成功嘛,如此熱鬧。”顧輕舟微笑。
長亭道:“還是要多謝少夫人捧場,您若是不來,其他人也要掂量掂量的!
他很低調(diào)客氣。
顧輕舟想到,蔡家是被司行霈和軍政府一鍋端了的,蔡可可是被顧輕舟陷害之后才郁郁寡歡染病的,間接是被顧輕舟害死了。
而顧輕舟的丈夫司慕,三番五次被人攻擊,差點身敗名裂,整個軍政府萬劫不復(fù),是這個長亭在背后做了主謀。
他們倆,等于是彼此下過狠刀子,把對方和對方的家庭往死里整,如今還在笑語嫣然的跳舞。
想到這里,顧輕舟唇角微動。
“笑什么?”長亭好奇問他。
顧輕舟道:“在笑蔡龍頭好手段!這樣年輕,心思卻如此厲害,還能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zhuǎn),果真了不起!”
蔡長亭含笑,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顧輕舟就繼續(xù)道:“比如想要殺死聶蕓害司慕,比如攛掇副將周成鈺背叛,比如挑撥董銘要害死我,都是蔡龍頭的手筆吧?”
這些人,全部跟洪門有關(guān),亦或者說跟長亭有關(guān)。
“少夫人過獎了,我哪有這般的謀略?”
他們跳舞的時候,總有一道炙熱而惡毒的目光,追隨著顧輕舟。
顧輕舟撇過臉,看到了董中——董晉軒的第二子,董銘的親弟弟。
長亭也看到了。
“董二少對少夫人頗有誤會。”蔡長亭道,“我愿意幫少夫人化解這誤會,不知可有榮幸?”
化解?
你不背后捅刀,我就該燒高香了。
只是,長亭生了張絕艷傾城的臉,哪怕是顧輕舟,也會覺得這等美貌之下的人,是個善良的。
可惜,長亭這美艷的臉,是有毒的,毒性還很強烈。
“那就多謝蔡龍頭了!鳖欇p舟從善如流。
她知道董中和董家不會放棄記恨她,她也知道長亭不會幫她。
不過,既然長亭要做戲,顧輕舟豈能拆臺?
她倒是愿意看人表演,畢竟這些表演都是沖著她來的。
顧輕舟再次抬眸,這次她沒有看到董中的陰沉,而是看到了董夫人的笑靨。
董夫人高挑纖瘦,雍容華貴站在那里,舉了酒杯,沖顧輕舟露出一個淺淡卻又真誠的笑。
顧輕舟立馬毛骨悚然。
“少夫人害怕?”蔡長亭亦瞧見了,饒有興趣問顧輕舟。
“當(dāng)然怕,我其實很膽小的。”顧輕舟道。
蔡長亭的眸光微動,眼底就滑過幾分漣漪。
這位少夫人,真是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郑?br />
顧輕舟則看著蔡長亭,心想:“今天的宴會不能安生了。這個蔡長亭,是不會讓我消停的!
想到這里,顧輕舟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就在這個時候,蔡家的管事急匆匆擠到了蔡長亭身邊:“龍頭,貴客到了!
蔡長亭微笑。
顧輕舟則想,什么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