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事,讓司慕心中有了點陰影。尤其是佐瑞格的軍火案子,讓司慕的陰影更加強(qiáng)烈。
他覺得對手全是人精。
精明到了讓司慕措手不及的地步。
在對方有意陷害時,各種陷阱存出不窮。司慕擅長的,不是應(yīng)對這種陰謀詭計,所以他不敢胡亂出主意。
他甚至覺得只有“坐以待斃”這條路可以走。
這個時候,司慕倏然沒了法子。
他覺得自己能想到的辦法,可能會弄巧成拙。
顧輕舟身上,則有種淡淡的光,牽引著司慕,讓司慕看到了明亮的前途。
“不,我們設(shè)個局,請君入甕!鳖欇p舟道。
他們要拔出這顆釘子。
司慕逐漸有了信仰。
他信仰這個女孩子。
顧輕舟甚至不能被稱為“女人”,因為她才十八歲零幾個月。
她是個半大的孩子。
只要她說“沒問題”,司慕就會覺得多大的難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對方已經(jīng)多次下手了!鳖欇p舟對司慕,“他也知道,再這樣下去會被我們警惕,故而他下次再下手,就是更大的殺招。我們要及早將他找出來,消滅他。”
司慕頷首。
點燃了一根雪茄,司慕依靠著沙發(fā),道:“輕舟,你的運氣不錯!
說罷,他又感覺此話不妥。
那個墓地是公共墓地,很多人會去。若司慕遇到了,他絕對想不到這么多,他只會看一眼,然后繞開離去。
只有顧輕舟,細(xì)微的痕跡都要落入她的眼中。
她這個人心細(xì)如發(fā)。
“你為何會注意到如此小的細(xì)節(jié)?”司慕問。
顧輕舟道:“這大概是學(xué)醫(yī)術(shù)的時候培養(yǎng)的。醫(yī)術(shù)很難,脈象、舌苔,千奇百怪,而且同病不同源。
看一個病,就等于是一次醫(yī)典的大考。你看我隨口說出病名、藥方,其實在出口之前,我心中早已將這一條條框框列舉了數(shù)不清的,從中尋到最適合的治療方案。
一個細(xì)微處的忽略,會導(dǎo)致診斷南轅北轍。你看很多疑難雜癥,就是這樣形成的。大夫不小心看錯了,慢慢積累成頑疾。”
這倒是真的。
顧輕舟的醫(yī)術(shù),司慕是知道的,那出神入化的技藝,非凡人能及。
她的睿智與精明,就是這樣從小的培養(yǎng)而成。
“不過,發(fā)現(xiàn)蔡可可墓地的事,只是運氣而已。若不是這次的突然發(fā)現(xiàn),我死也想不到洪門蔡家頭上去!鳖欇p舟道。
蔡可可被安葬的時候,肯定想不到顧輕舟的師父和乳娘會去世,更想不到會葬在同一個地方。
湊巧而已。
“況且,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我未必就猜得準(zhǔn)。”顧輕舟道。
司慕則笑了下:“我相信你!
兩個人就各自行動了。
司慕派人,去調(diào)查蔡龍頭的兒女。
聽說蔡龍頭有很多兒子,只有蔡可可一個閨女,所以特別寶貝。
至于蔡家的兒子們,似乎全被殺死了,逃出去的也沒幾個。
“那個長亭,他是從日本回來的,我們查不到他的背景!鳖欇p舟道。
司慕頷首。
和司慕的背后查訪不同,顧輕舟選擇直截了當(dāng)。她請顏一源給長亭發(fā)了名帖,邀請長亭去看賭馬。
“長亭?”顏一源不解,“誰?”
顏洛水倒是知道:“就是那個戲子吧?”
“什么戲子?”顏太太一聽急了,“你們敢包戲子?”
在顏太太的心中,養(yǎng)戲子就是不務(wù)正業(yè)。
其實,顏一源的賭馬,也挺不求上進(jìn)的,只因它是新鮮事物,顏太太沒那么在意,反而一顆心提防著孩子們走老路。
從前那些貴族少爺們,包戲子鬧得不成體統(tǒng),顏太太的父親和兄弟們就都干過,她深惡痛絕。
“哪跟哪啊!”顧輕舟啼笑皆非,“雖然長亭生得好看,可他不是名伶,洛水你別亂說!
顏一源就來了興趣。
“多好看?”顏一源問。
顏洛水蹙眉:“男的!”
“男的怎么了?好看就行,養(yǎng)兔子的人多了去.......”顏一源道。
他還沒有說完,顏太太早已變了臉。
包戲子、養(yǎng)兔子這種事,顏太太恨得牙關(guān)癢癢,這跟她自己童年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她娘家富貴極了,父兄們都愛這些把戲,最后把好好的家業(yè)全給毀了。
顏洛水就拿馬鞭,想要打顏一源。
顧輕舟看著他們鬧騰,心中莫名其妙就涌現(xiàn)了一點溫暖。
她唇角有了個淺淺的弧度。
顏太太看顧輕舟高興,也就沒有掃興,叮囑他們幾句,先走開了。
顏一源也給長亭下了帖子。
長亭很給軍政府總參謀家公子的面子,答應(yīng)了去。
顏一源包了雅座,霍攏靜、顏一源、顏洛水坐了一邊,顧輕舟和長亭坐了另外一邊。
對面三個人,眸光不停在長亭身上脧動。
他們都見過長亭。
顏洛水和霍攏靜是很有印象的,顏一源則只顧追著霍攏靜跑,他倒是頭一回打量長亭。
長亭生得白凈,年紀(jì)不大,不過是和顏一源同齡,五官卻是譎滟的精致。
“他要是個唱戲的,肯定很紅!鳖佉辉辞穆晫魯n靜道,“怪不得洛水把他當(dāng)成了戲子!
顏洛水在底下重重踩顏一源的腳。
臺子很近,他們的話,顧輕舟和長亭都能聽到。
長亭表情未動,端起酒輕輕抿了一口。
“洛水,你們不是要選馬嗎?”顧輕舟道,“快去吧!
支開他們,這是有話跟長亭說。
顏洛水會意,帶著顏一源和霍攏靜暫時離開。
顧輕舟就開門見山:“長亭先生,您貴姓?”
“以前說過了,少夫人貴人多忘事!遍L亭笑道。
“你說自己姓長,董銘又說你是滿人,我一直就以為,你真的是北平人。現(xiàn)在想來,你也許是岳城人吧?”顧輕舟微笑。
她帶著英倫淑女帽,帽子的面網(wǎng)掀起,白玉般的面容,笑容清淡,眼底碎芒瑩然。
“是嗎?”長亭則表情不變,依舊很溫柔,“少夫人是不是多心了?”
旁邊有人經(jīng)過,倒吸一口涼氣:“那個人好漂亮!
指的是長亭。
長亭無動于衷。
“他們都說你漂亮。”顧輕舟微笑,“我念書的時候有個同學(xué),她生得也特別漂亮。只不過,她跟你不太像。”
長亭的表情,動也沒動一下。
顧輕舟的每句話,長亭都當(dāng)個趣聞聽著。
聽得有趣了,他微笑一下。
“......你為何穿黑衣,是當(dāng)孝服穿嗎?”顧輕舟又問。
她今天就是打草驚蛇來了。
若背后操控一切的人就是長亭,他會受驚。
當(dāng)一個人失去了鎮(zhèn)定,他就會犯更多的錯。
司慕在收集情報,顧輕舟請君入甕。
“打草驚蛇”是顧輕舟計劃的第一步。
不過,長亭一臉無奈的模樣看著顧輕舟,好似長輩看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是完全不動聲色的。
“披麻戴孝,不是應(yīng)該穿白色嗎?”長亭笑問顧輕舟,“我不太懂禮俗,少夫人見笑了!
“可日本是黑衣啊!鳖欇p舟道。
“我不是日本人。”長亭仍是笑著。
顧輕舟看了眼他,他也回視顧輕舟。
他眸光深邃,眼波含情,靜靜看著顧輕舟。
在顧輕舟的連番發(fā)問之下,長亭滴水不漏。
他沒有半分異樣。
顧輕舟則改變了話語。
“.......你的胳膊,還疼嗎?”顧輕舟問。
上次在餐廳后面,長亭與歹徒搏擊,他的一條胳膊脫臼。
提到這事,長亭倒是笑了起來:“已經(jīng)好了。少夫人,您當(dāng)時可真夠狠心的!
他說顧輕舟不肯幫他接上。
“事后不是嘉獎了金條嗎?”顧輕舟不以為意,“我以為這樣就足夠補(bǔ)償了啊。”
長亭表情頓時有點落寞。
他嘆了口氣。
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顧輕舟則不動聲色,裝作看不懂他的懊惱。
顏一源他們回來,顧輕舟就打住了話題。
晚夕回家,司慕告訴顧輕舟:“我已經(jīng)派人去日本,搜集長亭的消息,不日就會有回音!
又問,“今天如何?”
“他很老練,似乎知道我只是試探他,不可能有什么證據(jù)緝拿他,所以他完全無動于衷。”顧輕舟道。
司慕沉吟。
“確定是他嗎?”司慕道。
“以前是三分肯定,現(xiàn)在是五分了!鳖欇p舟道,“司慕你想想,若是平白無故有人猜忌你,你會不會生氣?”
司慕頷首。
“可長亭沒有!鳖欇p舟道,“他什么表情都沒有。這說明,他可以隱藏好情緒,甚至他有恃無恐!
司慕再想到,顧輕舟不建議去抓長亭,果然是對的。
長亭只怕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一旦去貿(mào)然去抓他,司慕和軍政府都會陷入被動里。
“他是刻意的。”顧輕舟道,“我堅持我的看法,他就是蔡家遺孤!他回來是報仇的!
他應(yīng)該是找司行霈和整個軍政府報仇。
結(jié)果他一回來,就直接找到了顧輕舟。
顧輕舟后背微涼:長亭知道顧輕舟和司行霈的關(guān)系!
這層關(guān)系,司督軍都不知道。
顧輕舟咬了咬唇。
“我想起了一個老朋友,是時候把他找過來,讓他幫我一個忙。”顧輕舟道,“這個忙,還真的只有他能幫我!”
想起那個人,顧輕舟就不免笑了笑。
她覺得那是個很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