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看了看四周,見兩人的侍女都離著十來丈遠呢,前面的路上又不見有人來,這才小聲的問道,“大夫人叫你們選布料,你有沒有選玫紅色?”
謝云香冷哼了一聲,“本來我想要那玫紅,可大夫人偏心,給了謝云曦那個死妮子!
月姨娘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嚇死姨娘了,你沒拿最好了!
“為什么?”謝云香一臉疑惑的問道。
“為什么?”月姨娘冷笑一聲,“你當安氏會有那么好的心?那么大方的拿出上好的蜀錦給你們裁衣服,這其中當然有原因了。”
“原因?什么原因?”謝云香也壓低了聲音,想到剛才安氏對謝云曦那一臉的殷勤,她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心中卻是樂了。那個死云曦,還以為自己得了便宜呢,殊不知人家在算計她。
“還不是因為你爹。”月姨娘扯了扯唇角,臉上現(xiàn)出幾分得意之色,“我雖不是掌中饋的,但老爺有很多事卻愿意同我商議。老爺正為了他的太師之位奔波呢。本來提了好幾個對朝政有用的建議,皇上也沒有反對,可那東平侯卻反對了。東平侯是安氏娘家的嫡兄長,上個月安氏得罪了安夫人與安家少爺,東平侯安老爺?shù)男闹羞@是在惱恨著老爺呢。
老爺便想著讓安謝兩家結親,想讓你們姐妹三人中嫁去一個。那東平侯生有兩子,長子安強你也見過了,一身肥肉長得跟個草包一樣,不學無術,整日里遛狗逗鳥。偏偏屋里已有七房小妾了,那可不是個良人。二子安昌倒是一表人才,正在皇家的甘霖書院讀書,據(jù)說學問也不錯。
但因為安夫人生他時是難產(chǎn),差點害了安夫人的命,一直不得安夫人的喜歡。由此說來,這兩人都不能選。安氏娘家的情況她自己必定知道,必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謝云容嫁去了,唯有你與謝云曦,便只看安氏看中誰了。安家老夫人喜歡看著年輕女子著一身艷紅,偏偏你們?nèi)酥挥兄x云曦是紅色,可見安氏心中的安排。娘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呢——”謝云香扯了扯唇角。
她是庶女,按地位來說,本來比謝云曦低上那么一層,但她有個精明的母親。
謝云曦,你差我十里遠呢!
府里姐妹多,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安氏總是先想著自己的兩個女兒,身為庶女的她是多么的不甘心,她為什么沒有投胎到安氏的肚子里?
她的相貌不比其他人差,姐妹幾個一起在女夫子面前學習時,她是最用功的,得表揚最多的,但她還是不能同謝云嵐兩姐妹有相同的待遇,出府赴宴坐在角落,進宮赴宴沒她的份。
但好在有個謝云曦,頂著空頭嫡女名號的謝云曦讓她有了一點優(yōu)越感,讓她覺得她在府里并不是最差的那個。
如今連安氏都拿謝云曦當棄子了,謝云香只覺得人生并不是那么的昏暗,總算有人比她更背。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這日一早,安氏園里的芍藥便送來了做好的衣裙,并一套釵環(huán)。
玫紅色八片裙上,用金線銹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花開富貴吉祥如意,很喜慶的一套衣裙。
云曦對那套衣裙的興趣不大,任由丫頭們收了擱在桌上。自己則坐在桌邊畫著新酒樓的圖稿。
她昨天又出了一趟府,酒樓的的外墻已修繕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正在準備里面格局的規(guī)劃。
外面是其次,里面才是重點。廚房的位置,能建幾間客房,還有應急通道該設在哪兒,客房做多大,一等二等三等房間數(shù)量該怎樣分配,都得想好了再做。
房間太多不劃算,太小沒檔次。裝修太華麗,又恐銀子不夠,太差了與所處的地段不對等,酒樓的位置可是京中最繁華的一片。
所以,對安氏叫她去赴宴一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想到什么時候找個借口推掉。
只是,鬼使神差的,自打這衣衫送來后,四個侍女破例的頭一次沒有互相瞪眼打嘴仗,沒有互相翻白眼。
青衣托著下巴皺眉沉思,青裳則是捏著衣衫里外翻看。吟霜招手叫來吟雪,吟雪對著那衣衫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剛過晌午時,老夫人那里派人來請云曦過去。說是府里的表小姐來了,讓幾位小姐同表小姐一起說說話。
謝家表小姐,便是謝家小姑謝媛生的女兒。謝媛嫁到趙家二十年,也只生了一個女兒,謝老夫人心疼那孩子,偏偏趙家不放出來,一年也來不了兩次。
這次怎么就來了?
云曦到百福居時,正屋里已坐了不少人,安氏自是不在話下,正拉著趙玉娥對老夫人說笑呢。
謝云香與謝云容則坐在下首,她們旁邊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氣,正氣鼓鼓的看著屋中眾人。
夏玉言與謝媛坐在一起正小聲音的說著什么。云曦進了屋,向老夫人與謝媛問了好,對安氏也禮貌的福了一福,這才走到夏玉言身邊坐下。
老夫人想必是見了久違的女兒,心情大好,從脖子上取下一枚玉墜子,招手叫趙玉娥坐到她身邊。
“拿著吧,這還是當年你外祖去西疆時,意外得到的一塊玉石,著人打磨的,你上次及笄,我也沒去成觀禮,權當是遲到的禮物吧!
謝媛眼眶里噙著淚,拉著趙玉娥的手道,“還不快謝謝外祖母。”趙玉娥磕頭謝過,便將玉墜子戴到脖子上。
那個氣鼓鼓的小姑娘見到那玉墜眼睛一亮,跑到趙玉娥面前,將手一伸,“姐姐,玉墜子給我戴幾天吧!
趙玉娥捂著玉墜子看向謝媛,謝媛嘆息一聲低了頭也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說不同意。
安氏則是一副驚愕的表情。
而謝家老夫人卻是直接就發(fā)火了!坝穸,玉墜子是你外公留下來的,你可要保護好了,不可弄丟了。”
趙玉娥忙低頭回道,“玉娥知道,自當護好玉墜子!
那小姑娘馬上呵呵一聲冷笑,“姐姐怎么這么小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只墜子嘛!我回去后,也叫我娘給我買一只,不,買一打。”
呵,好大的口氣,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那可是金絲玉啊,值萬金一兩,謝家這個玉墜子有半個手心大小,且串墜子的繩子上也是一串用金絲玉做的小珠子,再加上那墜子雕刻精美,少說也值兩萬金。能花兩萬金買一只墜子戴的人,在京中的人家可不多。她趙家沒這么有錢吧。
謝家老夫人活了一輩子了,還是頭次聽到一個小丫頭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遜。
她可是謝氏家族的主母,多少人在她面前溜須拍馬,阿諛奉承,最不濟有那同等大族之人嫉妒她的,也只是在背后議論,從沒見過當面諷刺的。何況還是一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
謝老夫人沉著臉看向謝媛,人是女兒家的,她這個外人不好訓斥。
謝媛上前拉著那小姑娘的手,“阿嫤啊,莫生氣了,待回去后,我自然會給你買一副比這個好的,你說好不好?”
趙嫤這才露了個笑臉,“母親說話算話啊,可不能偏心只對姐姐好!
謝媛安撫好趙嫤,對謝老夫人尷尬一笑。
謝老夫人卻將頭偏向一邊,無奈的嘆息一聲。
其他的人個個驚愕的看著趙嫤,謝云香則翻了個白眼,鄙夷一笑。偏那趙嫤還混然不覺的樣子,別人看她一眼,她心中則高興一分,這便更讓人覺得這女子的行為讓人費解。
眾人又坐了一會兒,謝老夫人便讓人都散了。云曦陪夏玉言回夏園,趁著身后無人,便問道,“娘,剛才那個跟表姐搶玉墜子的是誰?”
“你說那個小姐啊,那是趙家的一個庶女名字叫趙嫤!毕挠裱缘,“你以前不怎么出園子,姑姑家的人來的時候也不多,是以并不認識她!
“哦,姑姑不怎么來家里的,怎么這次年不年節(jié)不節(jié)的就來了?上次云嵐出嫁姑姑也沒有來呢!
“還不是想讓你祖母帶著趙家二小姐一起去東平侯府!
“她一個趙家庶女也屑想去赴宴?”云曦覺得謝家小姑的日子過忒昏暗。
謝家小姑謝媛的夫君趙淮,時任通政使,趙淮寵妾滅妻在京中誰人不知?寵得小妾生的女兒與兒子隨意的踐踏正妻的女兒,家里妻不妻妾不妾。
且那謝媛的性格比夏玉言更軟弱,夏玉言至少沒有愛謝錦昆愛得任其擺布。
謝媛卻是愛趙淮愛得奉為神祇,言聽計從,叫東便到東,叫西便到西。不讓回娘家,她果真一兩年也不回。眼下想著讓庶女見世面,便要打發(fā)妻子回娘家。
謝老夫人雖然生氣,卻是嫁出的女潑出的水,愛莫能助。
“其實帶趙家二小姐去赴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趙家如今跟晉王府走得近,完全在漠視謝家,晉王府新近得了勢,娶了謝家的大小姐反而不如以前親近謝家了,老夫人才生氣。趙家這是喜新厭舊了!
晉王府?南宮辰的人?
云曦突然停了腳步,南宮辰的名字突然在腦中閃過,腦中霎時有一段模糊的記憶漸漸的清晰了。原主謝云曦曾偷偷聽到安氏與謝云嵐的對話。
謝云嵐之所以要除掉謝婉,并不是單純的嫉妒她與南宮辰有婚約的身份,而是南宮辰的身世。
他竟然不是晉王府的世子,他所謂的重新入仕重振晉王府竟是在蒙蔽世人,他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