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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赫子辰腦袋猛地往下一點,又趕緊抬起頭來,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這才瞅見面前的人影,嚇得差點跳起來,卻因腿麻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喲喂!”待看清了眼前的人,赫子辰動作夸張地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模樣,“是子陽啊,你來了怎么不出聲。繃?biāo)牢伊!?br />
  赫子陽沒有說話,沉默地蹲下身將食盒里的飯菜一樣樣取出來。

  “喲,都是我愛吃的!焙兆映窖柿讼驴谒,干脆盤腿坐在地上,不客氣地舉起筷子大開吃戒,邊狼吞虎咽邊道,“子陽,還是你最好了!

  赫子陽沒有出聲,默默地走到他身側(cè),也跪了下來。

  赫子辰一怔,很淡地笑了下,也沒有阻止,他道:“你這是要和我同甘共苦啊,真是好兄弟。”

  吃完飯后,赫子辰將碗筷放回食盒,揉了揉膝蓋,再次跪好。

  兄弟兩人便這般并排跪著,各自望著面前那幾寸見方的地面,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靜堂一時闃然無聲,氛圍有幾分詭異的莊嚴(yán),像在舉行什么儀式。

  身側(cè)傳來極輕微水滴聲,有什么在燭光里閃爍了一瞬,赫子辰轉(zhuǎn)頭,只見子陽垂著頭,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從他臉上滾落下來,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上。

  夜風(fēng)從窗戶的縫隙吹進(jìn)來,燭光晃了晃,赫子辰的心也隨著跳動的燭火微微一顫。

  “你,你別哭啊,不就罰跪嘛又不死人……”赫子辰慌了神,見赫子陽不出聲,只是一直掉淚,他長嘆了一聲,“唉,不就說了你笨么,以前又不是沒說過,怎么跟個大姑娘似的……哎,我跟你道歉還不行么?”

  他鄭重其事地道:“子陽,對不起,我錯了!

  聽見道歉,赫子陽眼淚更加洶涌,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一直將面前一塊地都打濕了,才聽見他顫著聲開口。

  “都怪我,都怪我……辰辰,真的對不起……”

  “別瞎說,這關(guān)你什么事。縿e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赫子辰有些不喜歡子陽這性子,不悅地道,“是我自己不務(wù)正業(yè)才被父君責(zé)罵,跟誰也沒關(guān)系!

  “再說了,父君罵得挺對的,我就是貪玩,心性又太浮躁,干什么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永遠(yuǎn)也沒辦法像你那么勤勉踏實。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做什么‘正事’,還是游手好閑適合我……”

  說到這里他頗有些自得地聳了聳肩,輕笑道:“沒辦法,天生命好。”

  “不是的!”

  赫子陽驀地抬起頭,轉(zhuǎn)過臉來望著他,一雙眼睛淚汪汪的,眼神卻十分肯定,他道:“不是那樣的,明明不是那樣的!

  明明不是那樣,不是心性浮躁,不是沒有恒心,不是所有人眼里空有天資卻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

  赫子陽垂首輕聲道:“你很聰明,只要你想,什么都能學(xué)會,什么都能做好!

  “對,我也覺得自己聰明得很,只要我想,很多事都能做好。”赫子辰贊同地點了點頭,自嘲道,“可偏偏,我不想!

  “你不是不想,你是……”赫子陽望著他,低聲道,“辰辰,其實你不討厭算術(shù),也很擅長棋藝,是吧”

  “是因為我,你才裝作很討厭的!

  辰辰從小就學(xué)什么都快,但很多明明可以做得很出色的事,總是因為不耐煩而半途而廢。可是,仔細(xì)回想赫子陽才發(fā)現(xiàn),辰辰所排斥的,幾乎都是自己相對做得好的。

  他算術(shù)差強(qiáng)人意,辰辰便說算術(shù)繁瑣,他迷上下棋,辰辰便嫌下棋無趣,仔細(xì)想來,他根本就是在讓著自己。

  別人都說小公子聰穎卻浮躁,而大公子駑鈍卻努力,兩人也算好壞各一半,可若是聰穎的那個也認(rèn)真踏實有恒心呢?那駑鈍的那個便真顯得一無是處吧。

  因為不想哥哥的努力變得不值一提,所以他便連認(rèn)真的權(quán)利都沒有,他只能是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募w绔。

  赫子辰最擅長的是騎射,也是因為赫子陽自幼體弱,不善騎射也為人理解,所以這是他唯一可以坦然示人的愛好。

  明明不是沉不下心來啊,明明對很多事都有興趣啊,卻因為他,只能將所有的興趣都強(qiáng)行壓下,以心浮氣躁沒耐心的形象瞞過所有人。

  天資愚笨不是自己的錯,可有個天資愚笨的兄長,怎么反而成了罪過呢?

  “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不愿意承認(rèn),我裝作被你瞞過了,因為,我知道如果你不讓著我,那我就真的……一無是處了!焙兆雨栒f得艱難,聲音微微顫抖。

  “可是,因為我不想面對,就看著父君對你失望,看著大臣們放棄你,理所當(dāng)然地看著辰辰你為了我舍棄那么多卻裝作什么都不懂,你說我笨,其實我才不笨,我就是壞……”

  赫子陽伏在地上,泣不成聲:“我怎么,怎么這么壞呢……對不起,辰辰,我真壞,我真的沒想到我這么壞……”

  赫子辰靜靜地聽著,面色淡然,看不出半點情緒,等到赫子陽終于快哭完后,他突然笑了。

  “子陽,有句話,雖然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但我還是想再說一次……”赫子辰掏出塊手帕遞過去,湊到赫子陽耳邊,帶著笑意輕聲道,“你真的很笨啊!

  “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樣把什么責(zé)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的毛病。”

  “你說得沒錯,凡是你能做好的事,我都懶得花心思,可這并不是為了什么讓著你……”說到這里,赫子辰挑眉,露出個神秘的笑容道,“你知道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