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似有所感,從臂彎中抬起頭:“青嵐?”
那縷微風(fēng)似有意識般,吹拂過濃黑的發(fā)絲,蹭得她臉頰癢癢的。
男子低沉而柔和的嗓音繼而響起,很近,似湊在耳邊的低語,帶起細(xì)密的癢意。
青嵐只講了一句話,不過片刻,兩人元神間殘留的聯(lián)系徹底消散。
阿歡眨眨眼,捂著還殘留著些許癢意的耳朵,問小白狼,“你聽懂了嗎?”
修契睜著金眼睛,半響,傻傻吐了吐舌頭。
……
阿歡在自己的識海內(nèi)玩了許久。
修士的識海是獨屬于個人的小空間,只要心神一動,就能把自己捏成各種形狀。
她沒什么想象力,思來想去,也只是把自己變得比賀蘭還高,還異常強壯。
女孩原地蹦跶了一下,又揮了揮拳頭,很滿意這幅和從前沒半點兒相似的新姿態(tài)。
于是她和小白狼說:“我還是待在這里!
過了一會兒,阿歡又說:“有人,來接我嗎?”
她掰著指頭,一個一個數(shù)名字。從賀蘭、南風(fēng)……一直數(shù)到白狼婆婆,最后連柳依依也算了進(jìn)去,一本正經(jīng)和修契說:“她也好!
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
阿歡忽然覺得,她也許不再那么想一個人待在這兒了。
她對于情感還很懵懂,甚至不明白,再次獨自一人時,為什么會感到孤單。
只是,如果那些對她好的人也在,這個以雪堆砌的世界,好像會變得更溫暖。
-
在封閉五感后,外界的時間流速與識海中并不相同。
幾乎是取回身體在瞬間,阿歡就意識到,自己并未如預(yù)期那般,乖乖躺在雪中扮尸體。
“姐姐今日也沒消氣么?阿樂真的知錯了……”
在她身前,響起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
鴉黑的睫羽顫了顫,阿歡愣愣垂下眸,就望見少年雙膝跪著,趴伏在她膝蓋上,一點點濕意浸透衣裙,“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自腕間滴落的血液染上裙擺,阿樂抽了抽鼻子,又在左腕上劃了一道,往她唇邊送。
四目相對。
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霎時迸發(fā)出驚人的光亮。
喉嚨里滿是腥甜的味道。
阿歡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
胃里翻滾,她猛地推開阿樂,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跑了幾步,捂著喉嚨,蹲在地上吐。
“姐姐!”阿樂跟在后面,驚喜地看著女孩顫抖的背影,“你-你不生氣了嗎?”
阿歡狀若未聞,一手撐著地面,干嘔得眼淚都快出來。
一瞬間,阿樂意識到了什么。
眸中光華瞬間被陰翳取代,他向前走了一步,聲音沉沉低下來,“姐姐,你身旁……有其他人了?”
阿歡胃中空空如也,吐不出來。
口中殘留的血腥味令少女腦中“嗡嗡”作響,她低下身子,手中抓起一把雪,不管不顧要往嘴邊送。
她不要阿樂的東西。不管是什么,都不要。
“是誰的?”身后,紅衣的少年赤足踩在雪中,明明眉眼間滿是陰郁,語調(diào)卻詭異的緩和下來,帶上溫柔甜蜜的意味,“阿歡,和我說實話。”
在聽見那個稱呼的同時,阿歡心跳快了幾分。
她幾乎是下意識站起身要逃,還未站直身體,便被猛地拉住手臂,撞入少年懷中。
兩人倒在雪中,翻滾了幾圈。烏發(fā)散亂,衣擺鋪開艷麗的紅。
阿樂一條腿橫著壓住阿歡的,伏低身體時,面紗掃過她臉頰,“只是……把它取出來……”
他眼圈發(fā)紅,單手勾住阿歡艷色的衣襟。
層迭的布料如紙一般,被輕易撕開,露出少女瑩白的肌膚。
按在赤裸腰腹的五指蒼白,冰冷如刀刃。手背弓起,像在認(rèn)真測量,應(yīng)當(dāng)剖開哪一處。
另一只手緩緩劃過鎖骨,最后掐住纖細(xì)的脖頸,掌心冰得她發(fā)顫。
“姐姐,乖一點,忍耐一下好不好?”阿樂小聲說著,聲音既輕又軟,溫柔也耐心。
察覺到反抗的意圖,力度卻加重。
空氣徒然消失,瓷白的肌膚瞬間被勒出青色指印,阿歡拼命握住他掐著自己的手腕,指甲陷入肉中,劃出一道道血痕。
那只冰涼的手,在認(rèn)真又仔細(xì)地,一點點剖開她的身體,露出淋漓的血肉。
“姐姐,阿樂很疼……”少年的聲音愈發(fā)委屈,淺色的瞳仁被水澆濕,露出些許脆弱的意味。
掐著對方脖頸的動作,卻沒有任何松開的意圖。
窒息的痛苦令阿歡腦袋一陣陣發(fā)暈,那些模糊的囈語像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又如雷鳴一般,吵得她不得安生。
她的身體并未感受到任何疼痛,可不知為何,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來。
視線在強烈的窒息感下漸漸變得模糊,握著對方的手失去反抗的力氣,無力地松開,垂落在身側(cè)……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阿歡想起青嵐在識海內(nèi),為她留下的話語。
男子的嗓音依舊那般沉靜,像是春日里的湖水,平靜篤定:“你的劍刃,應(yīng)當(dāng)朝向他!
劍修的劍,從來存在于心中。
她每日與祝南風(fēng)一起,站在朗朗長空之下,揮的那柄小木劍。
它的劍鋒、握在手中的重量,斬破空氣時發(fā)出的聲響——
在這一刻,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纖細(xì)的五指發(fā)著抖,拼了命,用盡所有的力氣合攏,握緊冰霜凝成的劍柄。
輕薄的紅紗,被凌厲冰刃劃破。
空氣再次被吸入肺葉,女孩急促地喘息著,明明視線被淚水模糊,可有那么一瞬間,她分明看見強烈的慌亂在阿樂臉上閃過。
少年是與她如出一轍的容貌。
只是此時,他左半臉完美無瑕,右半臉卻盤踞著一道深深的、猙獰的傷口。
冰刃劃出新痕,與舊傷重迭在一處。
阿歡怔愣,視線落在那道傷痕上,久久停留。
她在看自己。
用一種陌生的、從未見過的表情。
麻痹感自指尖一點點蔓延至全身,少年睫毛微顫,聲音放得很輕:“姐姐可是被嚇到了?那時,我靈力枯竭……”
早已愈合的傷痕在這一刻,再次泛起劇烈的疼痛。阿樂面色異常蒼白,嘴唇干裂,說話的時候,自傷口滴落的血珠染上唇側(cè)。
“……沒有!痹S久,阿歡錯開視線,低聲回答。
冷風(fēng)吹過,激起一陣細(xì)密的戰(zhàn)栗。
小腹處尚未來得及劃入臟器的傷痕很快愈合,如什么都未發(fā)生過一般,完好如初。
反倒是少年站立的雪地上,一點一滴,綻開艷麗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