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之內(nèi)。
紅衣的舞姬神色陰郁地倚在床頭,頭半垂著,散亂的黑發(fā)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沉的眸。
他手中仍握著染血的銀簪,半攤開的掌心上滿是鮮紅血液,連帶著衣襟與榻上也有。
元嬰修士恢復(fù)能力極強,胸前的傷處一刻不停地自我修復(fù)著,未愈傷口所帶來的銳痛感與新肉生長時細細密密的刺痛感混雜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
阿樂眸光沉沉地盯著自己精心挑選的發(fā)簪,突然發(fā)狠般將手中發(fā)簪猛地一扔,抬手覆向胸前傷處。修長的手指用力撕扯著剛開始愈合的心口,傷處血肉翻出,看上去猙獰可怖。
冷汗順著少年的發(fā)跡不斷滴落,阿樂將唇抿得死緊,像那雙淺琥珀色的眸中卻漸漸氤氳起水汽:“好疼……”
“真的好疼啊,姐姐……”
他低聲呢喃著孩童撒嬌般的話語,指尖力道,卻愈發(fā)地重。在少年狼藉不堪的心口傷處,透過淋漓的血肉,隱約可見的并不是跳動著的心臟,而是棱形的冰棱。在正中的地方,封存著一縷殷紅血液,如煙似霧,像有生命那般流轉(zhuǎn)不止。
“姐姐、姐姐、姐姐……”
阿樂還在不斷念。少年眼底漸漸浸潤了水色,水汽氤氳,仿佛下一刻就會有淚珠滾落。
可他終究也沒哭。那張發(fā)白的唇顫了顫,阿樂突然小小聲,又可憐兮兮地喚了句:“……阿歡。”
仿佛自我安慰一樣的呼喚落在空曠的臥室內(nèi),自是無人聽聞。
少年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沉默了會兒,垂下眸,將沾滿鮮血的右手遞到唇邊。然后伸出舌頭,一點點將自己的血舐去。
昨日……在月下,俯身去吻阿歡時,自己口腔中也滿是鮮血獨有的鐵銹味。思及此,阿樂一時有些失神。粘稠的血液嗆進氣管,他猛地咳嗽了幾聲,牽動得心口傷處更疼。
少年靠在塌上緩了好一會兒,再抬頭時,眉眼間依舊是郁色?雌饋,卻也有些疲憊茫然。
“要是……”要是沒有那么快將靈力以舌尖精血渡給阿歡,自己也不會被那人輕易攔下。
半倚著的少年姿勢漸漸往下滑,最后躺倒在幾乎被染成紅色的被褥上。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著,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阿樂終于真正生出了些委屈的情緒。
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少年意識沉入冰雪覆蓋的識海之中。
在冰原洞府的最深處,阿樂找到了一縷飄飄渺渺的幻影。
幻影是被他以冰原靈力蘊養(yǎng)著的殘魂,因著破碎得太多,此時已經(jīng)連自我意識也無法存留,仿佛純粹的幻象。
阿樂說:“亞父。”
隨著話音落下,大量淡藍色的靈力聚集起來,爭先恐后地朝那抹虛無的存在涌去。慢慢地,變得凝實了些的幻影得了足夠靈力,意識回籠,于是緩緩睜開了空洞洞的眸。
亞父上下打量了番少年,隨即兀地輕笑了聲:“你見到她了。”
阿樂不語。
眉眼五官皆不明晰的幻影環(huán)顧了四周,再開口時,音色已是了然,“你供養(yǎng)了她多少靈力?”
“……七成。”
“真舍得啊!眮喐腹首黧@訝地揚起尾音,半透明的魂魄也跟著晃了晃:“可像那種廢物,要這許多靈力有何用?”
“不要再提那個稱呼!卑仿暰壓抑,“……我會殺了你!
幻影又晃蕩幾下,看起來,好像是聳了聳肩膀。
亞父無所謂道:“你不是已經(jīng)這樣做了么!庇止首鱾,“含辛茹苦撫養(yǎng)你們長大,下場卻是這樣!
“你對姐姐不好!鄙倌陰缀跞淌懿涣诉@樣的對話,“告訴我怎么找到——”
“可我對你最好!眮喐复驍嗔税返膯柧,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我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冰原的希望,大家都喜歡你,渴望你的成長,然后現(xiàn)在所有人都得償所愿了,只有你……形單影只,孤苦無依!
“我聽不懂。”阿樂指的是最后兩個詞。
“抱歉,忘了你是個文盲!
“這不重要。你說會告訴我——”
“你為什么如此著急?”半透明的幻影被風(fēng)雪吹得有些飄散,語氣卻仿佛上位者的評判。亞父再次打斷阿樂的話,他輕笑著,幾乎可以稱作愉悅般問:
“是不是小廢物她,再也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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