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峰上，一副將要發(fā)生什么大事的沉重氛圍。
凡界歷練小分隊這邊，養(yǎng)生、祥和、又安寧地，在吃早餐。水晶蝦餃、黃金流沙包、醬汁蒸鳳爪等依次擺開，將整張木質(zhì)桌面占滿。
其實修士筑基后，便可不吃五谷雜糧�？墒强诟怪私杂兄瑤兹嗣棵砍鋈霕巧峡头繒r路過大堂，也饞。
“阿歡，你嘗嘗這個。”祝南風(fēng)殷切地給阿歡夾了塊豉椒蒸排骨。
阿歡禮尚往來，也給他夾了塊椰汁糕�？上Э曜佑玫貌缓茫瑠A到半路就掉到桌面了。
祝南風(fēng)權(quán)當(dāng)自己用眼睛嘗了味道，美滋滋地和阿歡說好吃。又從懷里掏出手帕替少女擦去嘴角醬汁，活得像個獨自養(yǎng)育叁歲孩子的老媽子。
柳依依不要男媽媽，恨不得自己早瞎了。可惜愿望不成真，綠衣女修只好扁著嘴，干巴巴夾面前的清炒通菜吃。
楚子平在旁邊看她啃青菜，心中涌起無限感動：好善良貼心一女子，竟然把好吃的都留給別人。
反正不知怎么的吧，他對柳依依的濾鏡美化程度，就越來越深。
眾人用罷早餐，開始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阿歡昨日從賀蘭那里聽來新名詞，有點點想要顯擺自己的學(xué)識。于是難得主動說：“我去花樓。”
祝南風(fēng)一驚，動作大得擺在桌上的筷子都掉了，反應(yīng)還和賀蘭一樣一樣的：“你從哪里聽來的詞？！”
“賀蘭說的�！卑g誠實回答。
祝南風(fēng)心想怎么可……不，賀蘭仙尊的話，的確有可能。正直的少年陷入認(rèn)知懷疑，賀蘭風(fēng)評無故被害，都不知該上哪兒說理。
牧野收起的折扇敲了敲桌面，慢條斯理道，“要打探情報的話，的確是個好去處�！�
楚子平暗自思量一番，也同意這個說法�？深櫦暗絻晌粠熋�，于是說：“不如我與兩位師弟擇日前往，師妹們在客棧中等待消息便可�！�
“怎么可以呀！”柳依依慌忙打斷，她死也不會同意讓祝南風(fēng)去那種地方的，好認(rèn)真又好有道理地掰扯著，“花樓本就不是正經(jīng)去處……師門要我們淬煉劍心，身為弟子，我們更當(dāng)嚴(yán)于律己，怎么可以跑去尋歡作樂呢？”
楚子平心里嘀咕我們也不是去玩兒的啊�？伤麑α酪佬U有好感，加之自己也沒去過那種地方，于是將此計劃暫且按下不表。
可隊伍中都是年輕人，除去花樓，能去打探消息的地方無非幾處：酒肆、茶館等人群聚集處，要不就是當(dāng)鋪�？僧�(dāng)鋪伙計鬼精，才不會被套話。五人每日打卡上班似的早出晚歸，卻收獲甚微。
如此，竟在云下鎮(zhèn)蹉跎半月。
作為隊長，楚子平再耐不住，在第十六次總結(jié)反思大會開始前拉著牧野嘀嘀咕咕。
牧野得了指示，搖著扇子就來忽悠人了。俊秀的少年郎笑得好溫和無害，說的是，我?guī)銈內(nèi)�好去處。
那誰也他媽的猜不到好去處是指先前已被否決過的花樓啊。
總之就是鶯鶯燕燕，歡聲笑語一片。
牧野一看就是沒少來這種地方的，輕車熟路安排好一切，還給眾人在觀眾席前排找了位置坐。
恰好是夜晚的表演時間。
牧野向后靠上椅背，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他又側(cè)眸看了看其他幾人反應(yīng)：
祝南風(fēng)漲紅著臉，視線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柳依依適應(yīng)得極快，已經(jīng)開始和路過的舞女在聊發(fā)型服飾；楚子平……楚子平冷著一張臉，才不管男的女的半男不女的是不是在往自己身上貼，滿臉寫著要把“收集情報”這件事貫徹到底。
至于阿歡……唔，在默默拿糕點吃。
她吃到第叁塊的時候，舞臺布景也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悠揚婉轉(zhuǎn)的樂聲隨即變得熱情激昂，在十八名伴舞的簇?fù)碇�，那名萬眾矚目的舞姬終于登場。
她的衣著，并不似其他人那樣暴露，而是一襲紅衣。在那層層堆迭的裙擺之下，只露出半截若隱若現(xiàn)的小腿。舞姬甚至以輕紗遮面，以至于眾人能看見的，只有一雙美眸。
恩客們的歡呼聲卻赫然變大，幾乎將天花板撐破。他們聲嘶力竭地歡呼吶喊著的，是同一個名字——月娘。
就連柳依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甚至在想，等表演結(jié)束，也要找這名舞姬討論妝容。
阿歡聽清周圍人聲所喊著的名字，終于意識到什么。黑發(fā)雪膚的少女怔怔抬頭，正抵到唇邊的手中，還捏著半塊兒糕點。她的視線，撞進(jìn)了一雙熟悉的、盛滿笑意的淺琥珀色的瞳眸。
下一刻，紅衣的舞姬如仙靈，落在她面前。
月娘友好地向阿歡彎了彎眼睛，伸手，從發(fā)頂抽出一支雕琢精細(xì)的玉簪。掌心朝上，遞到她面前。
是一個，表示贈予的動作。
周遭恩客霎時沸騰！
有情緒激動的男子站了起來，破口大罵：“你他娘——”
又被身旁同伴捂住嘴，湊到他耳邊提醒：“你不要命啦！月娘可是高階修士……”
男子憤恨的聲音變小，卻依舊無法接受，不斷低聲咒罵著。
無論是否表露出，多數(shù)人的心情，都與這名男子差不離。畢竟在花樓之中，尚未待客過的舞姬將貼身之物贈給他人，也意味要獻(xiàn)出自己的初次。
可無人愿意相信，紅袖閣新晉的頭牌舞姬，竟然在邀請一個女子，做自己的第一人。
阿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分外清晰地，在耳邊響著。她抿著唇，慢慢，抬起手。
少女如玉的手指，捏起那支玉簪。
月娘眸中的笑意更濃，那雙漂亮的眼睛極亮，像盛滿細(xì)碎星光。她期待又鼓勵地看著阿歡，滿心喜悅幾乎要溢出。
有薄薄的冰霜，一點點聚集。從相觸的指尖，蔓延到整支發(fā)簪。凡界的工藝無法承載靈力，玉簪漸漸出現(xiàn)裂痕，很快便不堪重負(fù)地“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我不要�！�
少女的聲音，比冰還要冷。
尾音落下的同時，人聲鼎沸的花樓，變得寂靜無聲。
回應(yīng)她的，是一聲低低的輕笑：“真高興你能認(rèn)出我……”
那雙淺琥珀色的眸中笑意不變。掩藏在面紗之下的話語附著靈力的禁制，只容兩人聽見。
紅衣的舞姬說著，像嘆息，也像情人間纏綿的低語：“……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