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眾生百相,就算知道是飛蛾撲火,也義無反顧!他們也至少為人類的命運抗爭過!
螻蟻可死,死得道矣。
無數(shù)人沖向那身居高位的少年。
無數(shù)人如流星隕落、掉入血海。
但他們甚至弱小得,沒有讓少年提起一絲一毫的興趣,星辰墜落滿地,天地之間好像在下一場永遠不會停歇的大雨。
少年忽然抬頭看向蒼天。
青天之上,還是月色高懸,深深的黑到了一定程度,泛出幽幽的深藍,若詭秘的海。
“……”少年仰著頭,也不晃扇子了,詭異而沉迷地笑了一下,“……蒼天么?”
霎時間,蔓延至世界各地的血海在同一時刻翻出最洶涌的浪花,開始向天上倒卷而去!
先是搭成無數(shù)的懸梯,然后劇烈地膨脹,掛出幾百萬條洶涌的瀑布,幾乎要湮滅整個大道青天。
真是末日一般的景象。
郁陽澤剛想站起來,也走向自己的結(jié)局。
忽然發(fā)現(xiàn),他懷中的人輕輕動了一下,接著,顧千秋睜開了眼睛。
郁陽澤就狂喜,心跳一聲重過一聲。
但不知為何,顧千秋卻沒有達眼底的笑意,只是勉強扯了一下嘴角,眸中閃爍著某種深深的光,像是哀戚。
尚不等郁陽澤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顧千秋忽然幫他一理衣領(lǐng),親了他一下,然后說道:“我不騙你,我絕不騙你!
下一秒,太平劍飛至他手中。
沒有浩蕩、沒有震動、沒有決絕的洶涌,他堪稱平靜地起身,立在天地之間。
白衣已經(jīng)染透了鮮血,卻并不影響他身上滲透出來的光,白金的光暈讓他好似降世的神明,是一種得證大道的歸途。
又似乎,在某一瞬間變成了其他人。
那種陌生感讓郁陽澤如鯁在喉。
或者,還是應(yīng)該說,是訣別的心緒,才更讓人痛徹心扉。
孔雀少主猛然在萬千螻蟻之中看見了他,深深皺眉,不受控制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天道?”
太平劍一出,是極端柔和的劍意。
霎時間——
浩蕩青冥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九天之上的云霧忽散,居然露出了一道天光,將深夜的天幕照得雪亮。一切細節(jié)清晰,讓人很難不懷疑,是太陽忽然跳出來了。
青光浩蕩,壓住一切血海紅光。
揚云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
鳳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仇元琛不可思議,“天道?”
天道十二年前同悲。
現(xiàn)在也同悲。
恩賜的瑩光全都傾斜在顧千秋身上。
相對于這光明,周圍的一切都被壓得極暗淡,對比明顯,浩蕩神力全注于他一劍之中。
顧千秋就在那連接天地間無數(shù)倒灌的血液瀑布里,用出了全世間最柔和的劍——
它平穩(wěn)、剛直、勻速、一板一眼。
卻帶著本真的力量。
如此輕柔、如此又是如此不能抵擋。
好似全天下的花里胡哨、盡力延申出去的精妙劍術(shù),都回歸了最開始的起手式。
歸一,然后再生出無限可能性。
爬滿天地、涵蓋萬物。
雖然是沒有任何實景的,但人人都在瞬間意識到類歸于本真的清靜: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
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
世間起落、陰陽輪轉(zhuǎn)、日月無休、萬物更始,皆在他們的眼中閃動,又唯天道長存。
所有聲息漸止。
唯顧千秋清晰的身影映在所有人的眼中。
隨著劍光明滅,血瀑布都被斬斷,轟然回落,翠色劍芒掃蕩山河,頃刻間血海蒸騰,萬物生長。
少年站在血海凝成的一條巨蟒之上。
透過顧千秋,看到其身后的天道。
“……我曾以為,天道是平等的,萬物于你無高低貴賤之分!鄙倌昃尤恍α耍皼]想到啊,天道之下,三六九等,你格外偏愛這一個是不是?”
顧千秋沉默。
“為什么不回應(yīng)?”少年的笑意更深,顯出三分惡劣,“是怕世人所堅信的大道青天,只是一個虛偽的笑話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是傷及己身,就不行了是吧?”
顧千秋還是沉默。
少年心中的警惕拉到了臨界值,表情卻還是在笑的,露出三分癲狂色:“他會死的,就算今天你我之間的爭斗終結(jié),他都會死的。聽到了嗎?顧盟主,它不是偏愛你,它是拿你當棄子,它想讓你跟我一起湮滅而已。”
顧千秋發(fā)出了一聲極輕微的嘆息。
他低垂著眉眼,頭卻忽然往身后偏了個弧度,但這個動作只到一半,就突兀地中止了,于是顯得有些不自然。
郁陽澤在他身后心臟狂跳。
他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的不自然,他直覺顧千秋應(yīng)該是想要再看他一眼的。
但事實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的背影單薄而堅定,脊梁上撐著萬里河山,人世間所有的勇氣都掛在三尺青鋒之上。
太平一劍。
劍氣充盈天地之間。
然后,轟然消散——
霎時間,只剩下堪稱滅頂?shù)谋а蜎]過所有人的頭頂,無論是什么人,都發(fā)出了一聲慘叫般的悲鳴,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