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全天下的花蝶教眾都轉(zhuǎn)頭凝視著那個方向,發(fā)出激烈的歡呼和尖叫。
也有無數(shù)正在被凌遲、活埋、梟首、腰斬、剝皮、炮烙……的人抬頭,絕望而麻木的眼眶里什么都沒有。
在無窮無盡的酷刑之中,他們只剩下了一個統(tǒng)一的想法:
死亡,未必不是一種幸運。
若是今日死去了,那么,明日就不用再死了。
少部分離血海最近的地方也有幸存的仙盟人等,力所能及地護著殘存的平民百姓,見地動山搖,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重。
有人絕望而恐懼地說:“是不是……”
是不是到時間了?
他們這些茍且偷生的螻蟻,遲早是要被席卷天地的大火,燒成一把飛灰的。
但即刻,又有更多的、堅定的聲音回應(yīng)他:
“不會的,你看那個方向,你看那束光,定天下印璽尚在。所以仙盟尚在、同悲盟尚在、顧盟主也尚在。我們不是一個人。”
天下無數(shù)處陰暗的角落中,有無數(shù)人看向同樣的方向,燃起同樣微不足道的星火。
鳳榭,是最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
地動山搖,柔儀攏衣服出門,才走到院中,就見無數(shù)只小鳳凰烏泱泱地朝她這里飛,蓋住了半邊的天幕。
而極目望去,黏稠腥臭的液體已經(jīng)灌滿了整山谷,蔓延到舊府之中,所過之處,所有東西煙消云散。
“血海……”柔儀瞳孔地震,輕聲說道。
她身側(cè)全是哭唧唧的小鳳凰們。
這里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這些小鳳凰又有上古的妖獸血脈,百歲當(dāng)一歲長,鳥均一個心智不全。
此時攤上事了,除了哭啥也不會。
三秒鐘后,柔儀厲聲對金烏、素娥吩咐:“帶著他們離開!向北走,越遠越好!”
金烏:“是!”
素娥:“……是。”
而柔儀自己,不管不顧地沖向紅蓮水榭的方向。
就這么幾秒鐘的時間,山谷已經(jīng)被血海填滿了,若不是他們都張了翅膀,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被吞吃掉了。
沒有滔天的巨浪、甚至都沒什么起伏的波瀾,就是靜悄悄的液體倒灌,在無聲無息之中,吞噬掉一切。
舊府的奇珍異寶、千萬年基業(yè)在瞬間毀于一旦。
柔儀狂奔,卻覺得身后壓迫感極重。
那是完全迥異于顧千秋的壓迫感,沒有鋒銳無雙的劍氣和殺意,而是“湮滅”本身。
不過十幾個呼吸,金烏和素娥已經(jīng)帶著小鳳凰們遠走。
暫行到最高的山林處,素娥忽然回身,而金烏像是背后長眼一般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森寒:“你要去哪兒?”
素娥一頓,面無表情:“去找家主!
金烏表情有些繃不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好一些,卻控制不。骸肮霉靡呀(jīng)去了!再說,血海忽然崩塌,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素娥說:“我去不去,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guān)!放手!”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金烏的逆鱗,雖是人形,但卻好似能見他渾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素娥猛地甩手,金烏卻不放。
“我說,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
“……怎么就與我無關(guān)了?!”
兩人都用了極大的力氣,只聽“咔嚓”一聲,素娥的手腕整個怪異地扭曲起來,斷掉了。
金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松手。
素娥就趁這個機會,飛身化作原型,就要回到舊府。
金烏早知道她會如此,手中靈力變作四條帶火的鎖鏈,鳳凰游狠狠插在山巔做基石,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素娥給捆了。
素娥當(dāng)然要拼命地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金烏索性往她身上一壓,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封住所有穴位。
在劇烈掙扎之中,金烏看見了素娥的眼淚,同時,也看見自己的眼淚掉在她的臉上。
鳳凰的眼淚是灼熱的,這一點溫度讓兩人都稍稍冷靜了一些。
“……兄長,你還有姑姑,但我、我真的只有家主了……”
“不、不是,我也沒有姑姑,她、她……”
兩個人胡言亂語。
都聽不懂彼此在說什么。
“你讓我回去吧,兄長,家主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拋下他……”
“我知道,你因為姑姑對家主的事,一直與姑姑有隔閡,但是,其實……其實姑姑也是有苦衷的!
“我不管苦衷!我只有一個家主!”
“小妹,我、我也只有你一個妹妹……”
說話期間,誰也分不清是誰的眼淚了,只知道是灼熱的。
是燒透了的滾水。
但素娥卻不如金烏有“江湖經(jīng)驗”。
雖然都在哭,但她這不要臉的哥卻明顯更有行動力,說完話的時候,素娥已經(jīng)半點靈力都沒有剩下了,除了眼淚,她什么都做不到。
金烏帶著悲痛的歉意看著她,語氣卻還算冷靜:“小妹,我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相連的血脈是無法割舍的證明。你活下來,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會如姑姑和家主那般。我來接受那該死的傳承,你就快樂就好了,他娘的,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但素娥并不看他,而是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