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自不會與他多費口舌,冷漠地離群索居了。
剩下的幾人也覺他張嘴說話不好聽,紛紛敬而遠之。
已然來到這里了。
他們的目標,也就只剩下一個了。
現(xiàn)在生死都是煎熬,善惡如凌遲的刀,好得不絕對,壞得不徹底,可誰又能逃得了?
俞霓看他們一個比一個虛偽,也是懶得多費口舌。
他漫步在月光下和花群中,衣衫如霞光動,與眾多蝴蝶一起,翩翩起舞在景觀的斷橋上,美麗的皮囊宛如月光的恩賜,世間萬物都會盡情地偏愛他。
他唱道:
“憶昔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旒。
奏舞鸞之妙曲,乘畫鷁之仙舟。
君情繾綣,深敘綢繆。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
奪我之愛幸,斥我乎幽宮。
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朧!
第226章
同悲盟山上弟子如浪。
有兩個嚎啕的倒霉蛋撞到了一起,彼此看看,然后認出了對方的身份,立刻丟掉了手里的酒壇子,彼此抱頭痛哭。
問源一脈的遺孤陶小爍。
本真一脈的遺孤畢滄。
事發(fā)突然,這倆小傻缺,一個因為熬夜在屋中補覺,一睜眼師門盡走,天都塌了;一個在看守地牢,也沒人找他換班啊,住在小木屋里聽見動靜出來一看,天也塌了。
如此默契地被師門忘了個一干二凈。
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不幸,還是幸運。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手背,確認安全,然后更加聲淚俱下地抱頭痛哭。
好在,周圍大家都是瘋子,也沒人注意他們,今夜能鬼哭狼嚎得個盡興。
“師父不要我們了!嗷——!”
“沒關(guān)系!師父不要我們,顧盟主要我們!”
“呃……顧盟主要嗎?”
“呃,要的吧……?”
這么說起來,悲傷更大了。
嚎了半天,他們就開始跟著人群說遺愿。
大概是氣氛到了,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連天碑無上榜首的位置,都被上百個人預(yù)定了,什么還臭不要臉、彬彬有禮地排隊。
什么“你榜首的話,那我就第二吧”這種話都搞出來了,證明了在場沒一個有逼數(shù)的。
陶小爍說:“我想當劍仙。劍仙你懂嗎?就那種,瀟灑行走于世間,一劍可呼風喚雨的那種,行俠仗義,非?犰。”
畢滄說:“我懂,但你也不是劍修?”
陶小爍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不是,但將來說不定會有機會呢!
畢滄說:“有志氣!
陶小爍說:“唉!當初入山門,其實我是想拜在顧盟主門下的。不過其實在座的,應(yīng)該每個人都這么想過吧?我就不信你不想!”
畢滄說:“我不想,我比較有逼數(shù)!
陶小爍說:“是嗎?我不信。你就算嘴上不承認,但背地里肯定偷偷想過。想當初,我跟代盟主其實是一代入山的弟子,你想不想聽他當初的故事?”
畢滄說:“我不想!
陶小爍說:“那我就說了!
大概是人人都飲了酒,氣氛熱烈,陶小爍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話,死死拉住畢滄
“老弟,你入門晚,還每天就守在地牢門口浪費生命,所以你根本就不懂!我給你說,你聽我說,我覺得,代盟主絕對是被修真界的眾人給低估了!”
“……我沒說我想聽!
“你肯定也覺得,代盟主太年輕,現(xiàn)在的修為,放在那些什么仇元琛啊、琉璃啊、南門明珠啊什么的面前,也完全不夠看,對吧?”
“沒有!”
“但你錯了!”
“……”
“想當初,我跟代盟主是一介入門的!”
就算是喝酒喝多了,陶小爍也能清晰地想起來那段往事,每一個細節(jié)都如此鮮明。
就算是在平等的入門弟子之中,郁陽澤也是其中衣著最樸素的。
彼時的少年郎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
哪怕他們明知修道之人應(yīng)當將金銀錢財置之度外,但見周圍人身披綺繡、戴珠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huán),難免會生出些許自卑之心。
但陶小爍沒從郁陽澤身上見到一點。
他整個人是平靜的,少年老成的那種、像是湖水一樣的平靜,話很少,站在一眾應(yīng)試弟子之中,不顯眼,但也不會被忽略。
他長得漂亮,不少女弟子對他青睞有加,但他還是如難起波瀾的水面,靜悄悄的。
這種沉默,在少年之中是鮮少見的。
這代表著,他們會有一段不為人所知的往事,也代表著,鋒芒向內(nèi),劍術(shù)明亮。
但當時的顧千秋已經(jīng)名滿天下了。
天碑良玉一錘九,戰(zhàn)績無雙。
陶小爍聽說,顧千秋的劍,跟他一樣,是重“浩然意氣”的劍。
是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是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
就算選不到他,也不會選到郁陽澤。
沒想到,弟子試劍的時候,郁陽澤從他那古樸帶舊的劍匣里拽出了一把斷劍。
彼時遠山長、云山亂、曉山青。
被所有人好奇而仰望的顧千秋高坐在云霧席間,靈光繚繞,山風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