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像是情緒即將爆發(fā)的前兆。
顧千秋及時收劍閃身,退到個安全距離。
靜待穹旻的變化。
這枯槁身上攜帶的濃郁酒香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好像是潛藏在醉人美夢之下的殺機。
然后,顧千秋眼睜睜看著他身形挺拔、衣冠整潔、五官恢復(fù)、美貌無雙。
特別是那雙鳳眼底下的兩顆朱砂痣,處于瞳孔的正下方,細(xì)小而不容忽視,打碎他完美的假面,點綴出堪稱明朗的兇媚。
他身著錦緞的華服,裝飾繁雜,頭發(fā)卻被一條發(fā)帶束起來,發(fā)帶上的鳶尾花漂亮精致。
居然是當(dāng)初“最后一面”時的打扮。
顧千秋一愣,隨即謹(jǐn)慎地瞇眼,俠骨香橫陳,往后又退了半步,心中警鈴大作。
岸上,柔儀低聲道:“居然變回來了!
穹旻快速整理了一下儀容,將微微凌亂的一縷頭發(fā)安置好,隨后才抬頭。
他伸出手,露出個和曾經(jīng)一般的笑容說:
“千秋?”
這一聲,真是穿越百年,如雷貫耳。
就算顧千秋早已與他一別兩散了,心臟也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特別是那只掌心向上的手。
黑色的半掌手套,旁人也許只會當(dāng)成他的一件配飾,但只有顧千秋知道,那手套底下,是永遠(yuǎn)也長不出血肉的幾根白骨。
“我剛才的樣子。你就當(dāng)沒看到吧?”穹旻目光游移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看回來,盯著顧千秋的眼睛,“你也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你了!”
他們舊府的鳥雀人均臉盲,有自己一套特殊的識人方式。
再說,顧千秋的劍氣又沒有變。
顧千秋斟酌了一下,沒有回應(yīng)。
穹旻皺眉,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你、你怎么離我那么遠(yuǎn)。磕愫芘挛覇?我、我哪里惹你生氣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岸上。
幾只鳳凰沉默不語,表情各異。
仇元琛頗為玩味地挑眉,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只有郁陽澤的牙都快咬碎了。
是可忍熟不可忍,忍得了今天,也忍不了明天,他又不是面團(tuán)捏的。此仇不報非君子,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娘的,錘他!
郁陽澤操著假軒轅就下去了。
這把劍跟他不太熟,但此時怒火滔天,根本不在乎那么多,劍氣排山倒海,還是非常能唬人的。
顧千秋嘴角一抽,把郁陽澤凌空摁住,按在自己懷里了,小聲責(zé)問他:“做什么?做什么?又下來作死么?”
郁陽澤表情難看。
但那一瞬間,他從面前的穹旻想到了柔弱的俞霓,最終想到了似笑非笑的呼延獻(xiàn)。
郁陽澤的眼神都堅定了三分!
顧千秋:“?”
郁陽澤忽然一垂眸、一癟嘴,擺出個堅韌破碎的樣子,拉著顧千秋的袖口,小聲地撒嬌:“師父,殺了他嘛。”
遠(yuǎn)處仇元琛感覺兩眼一黑,三觀碎了一地,腦袋一重,差點栽倒在地。
剩下的幾個鳳凰也是人均目瞪口呆。
只有顧千秋好像個美人在懷的昏君,腦袋裹成一坨漿糊,往上飛的嘴角也壓不住了,即刻回應(yīng):“殺!現(xiàn)在就殺!露頭就秒!”
這么一搞完了,對視,兩人都笑了。
郁陽澤暗帶著點酸氣說:“師父,原來你吃這一套啊!
顧千秋有點得意忘形,笑瞇瞇地嘬了他一口:“吃啊!鹊取!
下一秒,姓顧的笑容逐漸消失,動作凝滯,僵硬的脖子“喀拉喀拉”地抬起來,跟岸上驚恐不已的仇元琛對視。
仇元琛呆若木雞,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確認(rèn)自己還活著。
緊接著,仇樓主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爆鳴:
“姓顧的!那是你徒弟——。!”
顧千秋默默松開郁陽澤,心虛地把他往自己身后一藏,不敢和仇元琛對視。
仇元琛崩潰地繼續(xù)爆鳴:
“顧千秋!你聽見了沒有?!那、是、你、徒、弟。!”
顧千秋一縮脖子、一閉眼,徒勞地:“聽到了,聽到了,兩只耳朵都聽到了!
郁陽澤垂眸站在顧千秋身后,乖巧地當(dāng)了個掛件,柔弱而不能自理地看了仇元琛一眼,然后沒忍住——他笑了一下。
仇元琛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翻了好幾次,差點原地暈了過去,但又聽見老顧的聲音傳來:“老仇!堅強一點!”
他娘的,一口氣上不來,更要暈了。
倒是對面的穹旻進(jìn)入了神游狀態(tài)。
就好像是醉酒的人努力想要清醒過來似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才痛苦地吐出了幾個字:“郁……陽澤?”
隔了一會兒,他才把這個人對上號。
“你們……”穹旻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佝僂了身軀,奇形怪狀地扭曲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你們?”
顧千秋深吸一口氣,坦然道:“是的。”
穹旻驟然苦笑,彎下腰,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不知道是哭還是在笑。
“我這百年究竟過的是什么日子?哈哈哈哈哈……還不如、還不如當(dāng)初就為你死在驚虹山別院算了。”
“……”
顧千秋靜默地看著他,忽然說道:“沒必要,穹旻,當(dāng)初那件事后,我沒殺你,已經(jīng)算是恩怨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