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藏眼中的惡意。
就是……這種人么?
我好失望啊,顧、千、秋。
第147章
呼延獻忽然被人從身后摟住。
他微微回頭,莞爾笑開,用嘴型問:“干嘛?”
顏子行就在他身后:“……”頭埋進頸窩里,呼吸淺淺。
呼延獻按住顏子行的手,沒有任何解釋,看著礦道中的顧千秋。
在你俯下身的那一刻。
你在想什么?
顧千秋還是有些愣愣地坐在那里,郁陽澤仍舊沒醒。
雖有數(shù)枝雪梳理筋脈,但他顯然還處在驚惶中,睫毛輕輕顫。
顧千秋想了想。
又想了又想。
他忽然開始后悔。
不對,不對。
他被呼延獻給繞進去了。
什么良緣?好人?慈悲道?
都是騙他腦子一熱的陰謀詭敘!
他顧千秋是不畏世俗眼光了,誰敢廢話直接打死。
但郁陽澤不是啊。
在顧盟主的記憶中,郁陽澤還是個輕狂的少年人,就算有了這十年蹉跎,本質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在他這種連是非黑白都辨不清楚的年紀,又如何能搞得懂情愛?
要真是他一朝沖動,日后悔起來,要仲長承運如何看他?要同悲盟如何看他?要天下人怎么看他?
瞬間,顧千秋像捧了個燙手的山芋。
真是丟也不是、拿也不是。
遠處轉角,呼延獻無聲嘆了口氣。
這人……
看起來是個好騙的戀愛腦,但沒想到還是有點智商在的。
這么快就爬出來,真是白瞎呼延宗主挖了這么大一個坑了。
呼延獻又無聲嘆息一聲,回身掛在顏子行身上,推搡著他走了。
哎……顧千秋啊顧千秋,你哪里會不是良緣呢?
猶豫了一會兒,顧千秋下定了決心。
終于,郁陽澤睫毛輕顫,似有蘇醒的跡象。
顧千秋瞬間將他放在地上,起身,遠離三步之外。
郁陽澤緩慢恢復知覺,察覺到體內有數(shù)枝雪在流轉,剛一喜,卻見顧千秋側身立在稍遠處,并沒有看他,光線暗淡,神色晦暗。
那季清光本來平易近人的稚嫩五官,似乎按捺不住曾經(jīng)顧盟主的神魂了,以至于他整個人看起來是森然冷漠、拒人千里的。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郁陽澤已經(jīng)太久沒見了。
曾經(jīng),只要離開驚鴻山,顧千秋就算再與人插科打諢、嬉笑怒罵,那種不怒自威、令人畏懼的氣度便會浮現(xiàn)在靈魂中,替他震懾五湖四海、妖鬼佛魔。
也只有郁陽澤、仇元琛等人才能得見一些其中的溫和。
但大多數(shù)時候,所有人都是畏懼顧千秋的,包括郁陽澤。
現(xiàn)在窗戶紙已經(jīng)破了,紙也包不住火。
而這個人站在那里,便是已經(jīng)選擇……
他不是顧千秋,而是顧盟主。
郁陽澤深吸一口氣,腦中忽地冒出“果然如此”四個字。
卻奇異的并不憤怒,只多多少少有些難過,一點吧,就一點。
郁陽澤費力翻身,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好,低下頭。
這也就使他沒看見顧千秋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忍。
礦道有風聲,人卻靜默了很久。
顧千秋不動如山,冷聲道:“今日事畢,你去離恨樓吧。”
小孩子不懂事,也很正常,太過苛責的顧千秋也于心不忍,只能讓他先離自己遠點,托付給老仇照顧著了。
希望個十年、二十年后,郁陽澤能自己想明白。
但這話落在郁陽澤耳朵里,就完全被曲解成了個另外的意思。
他垂著的眼眶里瞳孔輕微震顫,好不容易被數(shù)枝雪梳理過來的血氣又在瞬間倒行逆施,直接嘔出一大口血來。
顧千秋:“!”
顧千秋這才意識到自己措辭不當,但又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跟他解釋,高冷的表情都差點沒維持住。狠咬了一下舌尖,才把頭扭向一邊,眼不見為凈。
郁陽澤好不容易才支起一身破碎的病骨,抬頭。
這個角度,不知為何,五官樣貌都更像是之前的顧千秋了。
那個……五官標致得沒有絲毫不完美之處、劍術人品都登峰造極、卻總是讓人敬畏的顧千秋。
目光相接一瞬,眸如青霜。
郁陽澤釋然道:“修道之人六根不凈,本就是大罪。師父,不必念及舊情,今日.你一劍將我賜死,從此你身邊清凈,而我……也死在最愛你的這一刻,無怨無悔!
顧千秋神容不變。
但誰也不知道的,是他此時心中正掀起驚濤駭浪。
郁陽澤將頭叩回地上,道:“如此,請成我兩全!”
咚。
咚。
除了自己的心跳,郁陽澤什么都聽不見。
似乎顧千秋已經(jīng)離開了。
但是礦道里微弱的燈拉長了顧千秋的影子,就映在他面前,似乎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團虛無縹緲。
影子并不晃動,也就意味著顧千秋沒有任何動作。
他沒打算成全他,卻也沒打算放過他。
就這么靜默了很長的時間。
顧千秋忍受不了這個氛圍,心一抽一抽的,又酸又疼。
想他顧千秋養(yǎng)了小徒弟那么多年,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講,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是整個驚鴻山的獨苗苗、小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