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放下身段、不要面子、還跟師父起了點小摩擦,在一個月內(nèi)一連道歉十五回,回回都真心誠意。
但最后,嚴之雀在眾目睽睽之下,絕望又痛苦地說:“顧千秋!你能不能要點臉?不要再糾纏我了!求你了,放過我吧……”
而此時,顧千秋才發(fā)現(xiàn)那句“奔向更好的人”不是氣話。
而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種。
因為在和顧千秋“圍爐夜話”之前,嚴之雀就已經(jīng)跟“更好的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說到這里,也不過是一個被綠了的故事。
顧千秋也確實有所虧欠,認栽便是。
但是,后來顧千秋首創(chuàng)“云來去”初露鋒芒、再創(chuàng)“數(shù)枝雪”獨霸一方、終創(chuàng)“千秋同悲七十二式”登臨天碑無上榜首,手持神劍“逢春”,舉世無雙。
嚴之雀居然回來求他復合。
說什么“當初我也是被人誘惑”、“其實我真正愛的只有你一個”、“這次我絕不會離開你,你就是最好人”云云。
但彼時顧千秋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好幾段失敗的戀愛,心如死水。
所以顧千秋說:“往事何必再提!
嚴之雀震驚、難過、怨恨、不可置信。
他一貫的魅力在瞬間被瓦解,他接受不了。
后來呢?
后來嚴之雀挖走了他的“現(xiàn)任”。
哈哈哈……好險,差點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全是人渣了。
還好沒發(fā)現(xiàn)。
所以,同悲盟到底是怎么落到嚴之雀手上的?
還搞得如此烏煙瘴氣!
娘的,早知道死晚一點。
不對,應該是死的時候,把這群人都一波帶走!
顧千秋越想越愧疚。
他干脆翻身坐起,思索了一會兒,頭暈腦脹。
他決定去看看師父。
雖然已經(jīng)從尹旌那里得知,仲長承運已然閉關十載了,必然不可能見他──當然他這副鬼樣子,也不太想被師父看到──所以只是去看一眼而已。
驚虹山有個側峰,與主峰相隔甚遠。
但確實是同一條山脈上。
仲長承運喜歡安靜,那邊的小湖也特別合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他直接獨霸了一整個山頭,山門外有誰也解不開的禁制。
嗯……這個“誰”不包括他。
開玩笑,他可是仲長承運的親親寶貝徒弟!
仗著師父閉關,顧千秋踩著月色,溜達到了側峰山腳。
山腳下種滿了各色果樹,一茬接一茬的熟,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果子吃。
而且就他和仲長承運兩個人,最多再加一個郁陽澤,那是吃也吃不完,每每果實太熟落地,就爛成一片泥。
顧千秋倒是仗著修為高,看似踩著路過去,其實分毫不沾地。
老頭兒也不怎么下山,在山上養(yǎng)了大概七八十只大松鼠,指使它們干這干那,連一個子兒也不發(fā),非常不道德。
直到有一回郁陽澤路過此地──顧千秋捏了一堆死狀凄慘的紙人紙馬紙判官“考驗”他──郁陽澤一驚之下,一腳踩進了爛熟的果子里。
嗯……這也是顧千秋唯一一次惡作劇成功。
雖然郁陽澤一句話沒說。
但是從此以后,年年吃不完的果子都被他摘下來釀酒了。
而實在用不完的,就會被他從驚虹山上丟下去。
──山底的弟子們漸漸約定俗成,認為驚虹山上的果子吃了之后能容顏永駐、長生不老,年年都來等待“上天的饋贈”。
不過此次顧千秋沒有靈力“飄”過去了。
他順手摘了個蘋果,在衣襟上蹭了蹭,一邊吃,一邊非常小心地借著月色往前走。
但可惜,這里林子太密,顧千秋如履薄冰地往前走,還是一腳踩進了爛熟的果子里。
那感覺……就不形容了。
顧千秋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莫名地笑了。
繼而大步流星地向前,不看路了。
顧千秋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些變化。
似乎死過一次之后,他真的做到了放下面子,更加隨心隨性。
穿過密林,他面前出現(xiàn)了一棟似乎被風一吹就會倒的草房子。
仲長承運說這樣住著比較舒適。
曾經(jīng),顧千秋對此表示強烈質(zhì)疑。
但現(xiàn)在,他似乎也領略了其中二三含義。
他知道仲長承運不會在這。
側峰上有個斷崖,斷崖后有個山洞,老頭子修煉的時候喜歡到那里去,據(jù)說是離天比較近,能更好地吸收日月精華。
──嗯,全是扯淡。
顧千秋繞過草屋,再向上去,卻沒靠斷崖太近。
崖上沒有仲長承運的身影,應該是在后面的山洞里。
顧千秋本有些微惱,又嘆了口氣。
算了,住在那寒磣的草屋里,說不定還不如避風的山洞呢。
老頭兒高興就行了。
顧千秋站在那里看,像個石雕一樣,一直看了很久很久。
十年。
這時間也太巧了。
難道是當時仲長承運想要救他?
可是天道之下,誰能逆天而行呢?
可千萬別出事啊。
忽然,一只松鼠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顧千秋側頭,勉強笑了一下:“你認出我啦?”
大概是老頭閉關了十年,這群松鼠沒被壓榨,一個吃得比一個渾圓,壓得他肩膀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