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落霞峰庭院,石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
梨偈和褚驚秋一邊聊著劍法,一邊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
梨偈因拿了筑基第一開心,眉飛色舞地拎著酒壺就仰頭灌下,她喝得豪邁,酒水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有幾滴落在衣衫領(lǐng)口,也毫不理會。
今夜,劍眉星目間布著愁緒的褚驚秋不但沒有阻止她,還舍命相陪,與她推杯換盞間,一壺靈酒已盡數(shù)入腹。
酒過叁巡,梨偈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雙頰緋紅如熟透的櫻桃,搖晃著身子,提起還有一半酒液的酒壺飛身上院內(nèi)的高大苦楮樹。
褚驚秋也跟著飛身而上,坐在她身旁,兩人坐在百年的苦楮樹上,一同抬頭望著皎潔的月亮。
梨偈回頭打算和今夜看起來情緒不高的褚驚秋聊聊時,看到他正拿著玉牌給二師姐回信息。
腦子已經(jīng)有些糊涂的她嘴一快,就問了出來,“大師兄是喜歡二師姐嗎?”
褚驚秋發(fā)完信息,收回玉牌,淺笑道:“你叁師兄喜歡二師姐!???
梨偈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去回想。
哦,她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回事,在她穿過來之前,叁師兄曾來和原身說這事,說他心有所屬,喜歡二師姐,所以不能當(dāng)她的童養(yǎng)夫了……
后來叁師兄就下山了,這次宗門大比也沒回來。
梨偈若有所思點點頭。
梨偈抱著酒壺又喝了一口甜甜的靈果酒,鼓了鼓腮幫子,打了個酒嗝后,問坐在樹梢頭,望著明月卻格外沉默的褚驚秋。
“那師兄你有喜歡的人嗎?或者喜歡過誰嗎?喜歡是什么感覺!
褚驚秋灌了一口酒沉思片刻,搖頭,“我想應(yīng)該是看她笑時會心情很好,但有時候又不想她對誰都笑,還有會總找機會和她多見幾面吧!
“那師兄你喜歡的那人,是什么類型的呀,我教你怎么追人呀,我看過可多話本子了,看在師兄教我須臾劍訣的情分上,我可以免費給你當(dāng)僚機。”
褚驚秋沒反應(yīng)過來,以為她說的劍修丹修音修這些,“一共有哪些類型?修仙界不管哪種修士都好像都一樣,追求修為更進(jìn)一步?還有何為僚機?”
梨偈眨巴著眼睛,愣了好一會,才想通了她和褚驚秋在錯頻聊天。
“呃……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女生的類型,有可愛的,高冷的,溫柔的……”她掰著自己的手指在算。
“有這么多嗎?那溶溶師妹是什么類型?我覺得師妹都有一點……嗯……還少了一點,溶溶師妹很有朝氣很鮮活,有時就像蓬勃的太陽,能把人心間的郁結(jié)曬化。”
她指著自己鼻子,瞠目道:“我?你說的是我?那沒有,我很別扭的,非要說,那我是沒心沒肺擺爛曬太陽的咸魚型!
以前褚驚秋都是叫她小師妹,后來教她修煉時,有點端長輩架子了,就會叫她小名。
溶溶,可能是月菩瑤根據(jù),丘處機的那首《無俗念·靈虛宮梨花詞》里的「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顾〉。
又或者是晏殊那首「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
她也不知道修仙界和她那個世界的時間線是否一樣,這里有沒有這兩首詩詞。
反正月菩瑤覺得她的名字喊起來不夠親密,便給她取了個「溶溶」當(dāng)小名。
小時候,大師兄他們也這么叫過原主。
所以她適應(yīng)力還挺強,也覺得這個小名很可愛。
畢竟總不能叫她「偈偈」或者「小梨花」吧?
褚驚秋看著她這副模樣,無奈地?fù)u了搖頭。
不知來了多久的微生耀在不遠(yuǎn)處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他的腳步像是被無形的木樁釘在原地,想走,卻邁不開腿。
就這么在不遠(yuǎn)處看著褚驚秋摸著梨偈的腦袋,語氣溫柔,“才不是,溶溶小師妹很優(yōu)秀,短短幾個月就筑基后期,翻遍天下,也找不出幾個,所以以后溶溶小師妹別再自憐自艾了,知道嗎?”
梨偈醉眼朦朧地抬起頭,看著褚驚秋,知道他還對原身投池的事耿耿于懷。
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她覺得褚驚秋這個人責(zé)任心太重,或許因為是她的童養(yǎng)夫這一層身份,讓他不能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今日才愁眉不展。
梨偈舌頭微微打結(jié)地語重心長道:“師兄啊,我現(xiàn)在能修煉了,不需要人照顧了,所以你不要把娘親說的那個什么童養(yǎng)夫當(dāng)一回事,你都老大不小了,在凡間都是祖父輩了,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就勇敢追!
說著她拍了拍胸脯,“要是你不好意思,可以告訴我,我給你綁來,然后出演一出英雄救美,她一定會愛上你的!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嬌憨與灑脫,卻讓一旁躲在暗處默默關(guān)注著這一切的微生耀,悄悄拽緊了衣角。
“不行,頭暈,本宮也乏了,要回去眠一眠了!闭f著梨偈一連打了好幾個酒嗝,她拍了拍腦門試圖清醒一點后,手提酒壺,扶著樹杈站起,想飛身下地。
醉意深沉的她起身時身形踉蹌,踩在半丈寬的圓形樹干上,更顯腳步虛浮,仿佛只需微風(fēng)吹過便能輕易將她吹跌下樹。
見狀,褚驚秋趕忙長臂一攬,將她橫抱而起,從樹上翩然落下。
懷中梨偈拎著的酒壺在落地時正好脫手摔碎,她也醉酒睡了過去。
褚驚秋嘆息,準(zhǔn)備抱她回房休息。
就在這時,微生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復(fù)雜情緒。
他雖然不懂為何心頭會這樣不舒服,但心中感受清晰告訴他,不想看到梨偈與大師兄如此親昵的獨處。
微生耀從陰暗的角落緩緩走出,他的眼神落在褚驚秋懷中的梨偈,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然后故作鎮(zhèn)定地對褚驚秋說:“大師兄,我有事找你。”
“我近日練劍總有阻塞感!
褚驚秋看了微生耀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微微笑著將懷中的梨偈交給了微生耀:“師弟,溶溶師妹就交給你送她回房安置了,我先去收下院內(nèi)的狼藉,過會你再來找我!
微生耀想拒絕,他想小師妹肯定更高興也更希望是褚?guī)熜直?br />
可他伸出的手比他的理智要快,等他回神時,已經(jīng)接過醉酒睡過去的梨偈,聞著她身上的濃郁酒氣,微生耀心中翻涌著道不明的情緒。
他看著褚驚秋轉(zhuǎn)身收拾桌面的背影,又看了看懷中的梨偈,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呼吸平穩(wěn)而淺。
他卻能感覺到她緩慢的心跳聲和他紊亂的完全不同。
微生耀將梨偈送回她的臥房,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到床榻,蓋上被子。
他站在床邊頓了幾息,看著梨偈的睡顏,咬了咬下唇,又別開眼,鄭重其事道:“小師妹若喜歡大師兄……那我會助你如愿的。”
隨后,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