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偈抬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斷臂修士,那修士的身體一動不動。
以為他死透了,就沒再管。
隨后擰頭走向昏迷過去的男修,手中的簪星劍,居高臨下地指向男修心口,但在即將捅進男修胸膛的前一刻,她的劍勢停滯,再無法刺進半分。
梨偈的眉頭緊鎖,眼里全是掙扎與矛盾,腦中思緒紛飛。
回想起在后山歷練時與靈獸廝殺的日子,那些靈獸倒在她的劍下時,她將它們視為凡間的桌上佳肴,下手時念一聲‘罪過罪過下輩子投成人道吧’,再咬咬牙也能坦然擊殺。
因為在藏區(qū)旅游時,目睹過牛羊宰殺的場面,那些烤全羊、烤乳豬更是在和姐妹聚餐時沒少整只點,她以為,來到修仙界,知道是有輪回轉世的,對生命的消逝已能淡然處之。
但眼前是兩個活生生的同類啊,要她親手砍殺,她實在抗拒。
梨偈的內心愁腸百結,難以平復。
手中的劍,提起又放下,每一次都是對她心理的拷問。
她別過眼,又看見地上那渾身是血、斷臂殘肢的修士,一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涌上心頭,讓她幾欲作嘔。
正當她陷入進退維谷之境,不知如何是好時。
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陣滋滋的電流聲。
是系統(tǒng)上線了。
系統(tǒng)的聲音機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你在猶豫什么,趁他沒醒,殺了他,用如此行徑殺人奪寶,為天道不容!
梨偈的劍尖微微顫抖,她睜開眼,又迅速移開視線,仿佛這抉擇所會發(fā)生的血腥場面讓她不敢面對。
她低聲問道:“我能不殺么?”聲音中帶著一絲祈求,一絲無奈。
梨偈聽出了系統(tǒng)機械的聲音中有恨鐵不成鋼的忿忿:【你圣母心犯了?你可知他們……】
梨偈連忙打斷,將心中的糾結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不是,有沒有什么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辦法,最好不見血,我真的下不了手……”
她無奈地唉聲嘆氣,將自己的顧慮說出:“我連社會新聞的血腥視頻都不敢打開看,你讓我一個入了黨、考慮過考編的人提劍殺人,我會有心魔的。再說,我化神后還要回現(xiàn)代,我看普法欄目都說,殺過人的面相是會變的……”
梨偈此刻心中對那些小說中適應能力超強、提劍就能咔咔斬敵的大男主大女主們充滿了敬佩,無比羨慕她們堅韌若磐石的道心。
她其實也知道,這是一個遵從黑暗森林法則的世界,弱肉強食、殘酷血腥、漠視人命,技不如人便可能隕落……
但此刻的她,真的做不到結果掉一個人的性命、也無法跨越心理那道坎。
那種血腥場面絕對會成為她午夜夢回時的夢魘,雖說她現(xiàn)在不用睡覺了……
系統(tǒng)沉默了一瞬,似乎能理解她的遲疑不決,給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那就碎了他丹田吧。】
梨偈皺眉思索,片刻后又問:“碎丹田?包死的嗎?”
系統(tǒng)回答:【不一定,只是肯定不能修煉了!
梨偈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那不行,這種晦氣東西但凡還有一線生機都是隱患,那些冤死的散修也會死不瞑目,所以必須斬草除根……”
正當她陷入沉思之際,突然靈光一閃:“系統(tǒng)有沒有換形丹?給我一顆,氣運不夠就欠著。”
【???】系統(tǒng)雖不解還是給她兌換了一顆。
梨偈肉痛地看著手中那顆扣了她20氣運的丹藥,問道:“可以變成動物嘛?”
系統(tǒng)回答:【可以!
梨偈將丹藥塞進男修嘴里,配合口訣,只見那男修的身體逐漸扭曲變形,身上的衣袍脫落,最終變成了一只長出翅膀只有四足的大號蚊子。
看她的抽象操作,系統(tǒng)忍不住發(fā)出質問,【你管這叫動物?】
“嗯吶,額,好像是害蟲類,小動物大多都可愛,他們這么可惡,本來就是禍害,這樣最合適他們!
梨偈看著這只‘半人大的蚊子’被痛醒過來,兩只突出的眼球正驚恐地瞪著她,隨后四肢并行,想要逃走。
她提劍追上,嘴角勾起一抹對自己聰明機智的得意笑容,“如果說現(xiàn)在的人80%沒殺過雞,那就99%都拍死過蚊子,還是咬牙切齒的解恨心態(tài)。”
“死蚊子,納命來,給我死!
說著,梨偈碎了他的丹田,那蚊子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她又挨個斬去蚊子的四肢,紅色液體噴出時就更像吸飽人類血液后被拍死的蚊子了。
梨偈最后一劍從中間攔腰處將其砍成兩半,這才徹底不動了。
死得不能再死。
梨偈看著地上被自己肢解的‘蚊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雖然也是終結同類的生命,但用這種方式,至少能讓她在心理上得到慰藉,也不會看到血腥留下陰影了。
她輕聲自語道:“這樣,也算是為這個世界除了一害吧!
正當梨偈與系統(tǒng)低聲絮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未曾留意到那位被男修重創(chuàng)丹田、一臂斷裂的修士,竟趁著她不備,暗中服下了療傷丹。
在梨偈苦思冥想如何處置那男修、處理那蚊子般的怪物時,受傷的修士滿心恐懼,生怕自己也將落得同伴一樣,被幻化蚊子分尸的下場。
即便體內丹田破碎,再凝聚不了一絲靈力,他也決定放手一搏,舉起手中的劍,準備向梨偈發(fā)起偷襲。
就在梨偈察覺到危險氣息,準備反擊時,一束凌厲的橘色光芒比她的劍鋒還要快上一線,那劍如閃電般劃過空氣,精準無誤地刺入那偷襲者的胸膛,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梨偈詫異地看著本已以為死去的修士,此刻被一柄長劍穿心而過,徹底失去生機。
她這才意識到,這里還有其他人存在,幸好系統(tǒng)之前和她說過,她們的對話旁人是聽不見的,不然對方絕對以為她有什么罕見的秘寶吧。
“誰?出來!”梨偈大聲喊道,但回應她的只有寂靜,和沙沙作響的樹葉搖曳聲。
她緊握簪星劍,憑借對靈力波動的敏銳感知,指向一個方向,沾著紅色血液的裙裾隨著她的走動,迎風翻飛。
紅杉樹下,一位少年身著雨過天青的天縹色宗門弟子服,雙手抱胸,劍鞘橫于前,嘴角勾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微妙笑容,目光復雜地凝視著她,一張臉比女人……
呸,看多網文了,差點被洗腦荼毒,下意識拿女性的樣貌當衡量標準,學腦殘小說用詞拉踩了。
梨偈暗啐一句,再度審視眼前少年。
那張臉龐,美得令人咋舌,雌雄莫辨的臉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失男性的英氣。
他的五官深邃而精致,修長流暢的脖頸處喉結性感,好在圓潤的眼型綜合整體的鋒芒線條,削弱了攻擊性,賦予了他一種獨特的少年感,讓他做表情時變得可塑性極強。
他抱著劍鞘身姿挺拔,寬肩窄腰,宛如風中屹立的松柏,氣質看起來像是鋒利的、桀驁不馴的、恣意張揚的。
然而眼波流轉間,又流露出渾然天成的澄澈與天真,那雙含情的無辜眼神像山中的潺潺清泉,令人神怡心醉。
兩種感覺完美糅合在一起,真是又野性又純粹。
梨偈看得怔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用劍指著他,步步走近:“道友,你一直躲在暗處是何意?”
少年與她目光交匯,眼神不自覺有一瞬躲閃,隨即又故作鎮(zhèn)定地喊了聲:“小師妹。”
梨偈聞言一愣,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搜索腦中記憶,又確定對方的容貌沒有見過。
不過他身上穿的是攬月宗親傳弟子服飾,難道是哪位長老的弟子?
就在這時,一道更加熟悉的童音響起,伴隨著一個巴掌大的身影,不知從哪個角落竄出,躍入她的視線范圍。
【宿主,宿主快過來,這里有……】
???梨偈霎時滿腦袋問號。
話嘮統(tǒng)飛到微生耀面前,見到拿劍尖指著微生耀的梨偈,它驚訝地看過去,忍不住驚呼:【哎喲,我勒個媽沫兒,宿主,宿主,這人長得好像你師妹啊!
系統(tǒng)十分好奇地朝梨偈飛去,帶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津津有味地仔細打量梨偈,在盤旋一圈后,突然,它的聲音變得崩潰而驚恐。
【不對,這就是梨偈!啊啊啊啊啊,她就是你師妹!我說什么來著,你看她看你這張臉的眼神,眼睛都直了,劍都拿不穩(wěn)了,大色胚。】
“……”梨偈無語凝噎,她之所以愣住,主要是因為她能通過系統(tǒng)確認了微生耀的身份,但微生耀的容貌與她記憶中的完全不同,這才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早就從美貌中回神了好吧,別給她亂潑臟水。
“微生師兄?”梨偈收起劍,試探性地喊道。
“嗯,是我!
少年點點頭,看向她時仍有些難為情,往前邁了幾步與她錯開身位,走過去拔出插在修士胸膛的濯世劍。
她恍然大悟了,應該是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臉是自己幻的,誰不想好看呢。
明白了,微生耀和她一樣愛美!
微生耀拔出劍,用潔凈術將劍身清理干凈,轉身后又替梨偈將她裙擺上飛濺到的點點猩紅‘蚊子血’除去。
抬眸卻發(fā)現(xiàn)梨偈歪著腦袋,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的臉。
他將劍收回劍鞘,不自然地摸向自己的臉。
想起了下山歷練時他變幻過容貌,后來宗門秘境開了,要入秘境的眾人都需要驗明身份領取傳送玉牌時,他幻回了原來的臉,因此上次對梨偈幻化的臉便失效了。
此刻的臉是他的真實樣貌。
“師妹,為何盯著我的臉?是我很不好看嗎?”微生耀有些忐忑地問道。
梨偈搖了搖頭,違心地安慰他道:“師兄,人美在貴心而不在皮,我們修士不必太介意自己皮囊,也無須太過在意他人的眼光……師兄以前的模樣就很好,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梨偈心中暗自思量,原來不僅女子愛美,男子也亦然啊。
她想起了自己剛剛挖到的荀草,或許微生耀會需要。
于是,她不舍地從儲物袋中掏出幾株荀草,遞給他,“微生師兄,送你,這是荀草,服之美人色,若拿去丹峰煉制成丹藥估計效果更佳!
微生耀剛變換回梨偈之前看過那張面孔,就看到梨偈嘴角微微上翹,一臉真誠地看著他,手中握著幾株靈植。
他抬眼望著沒了病弱之氣,變得絕美無瑕的梨偈。
看著她桃花眼中自己的倒影,難以名狀的自卑和失落如藤蔓生長,悄悄纏繞上他的心頭。
師妹果然嫌棄他不夠好看。
他伸手接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謝謝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