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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
下課鈴響,席姚趴向桌面,靈魂同時出竅。
什么都不想做,也沒有吃東西的欲望,只想把腦子里混亂的思緒抽個干干凈凈。
門口有聲音喚她,重復了好幾次才把席姚拉回現(xiàn)實。
拖拖沓沓出門,望見夏川靠在走廊欄桿,揚起手中白色飯盒,“我媽做了魚丸,一起吃?”
男孩的明朗笑容驅(qū)走了些許煩憂。
席姚另外再打了兩個菜,兩人落坐在食堂角落。
看著源源不斷往自己盤里夾的丸子,她笑,“干脆麻煩白姨每天也幫我做一份算了,省得你帶這么多…”
眼看盤深不夠,夏川終于停下來,“她倒是想,還不是怕你不好意思!
“?”他聲音小,席姚又恍了神,沒聽清。
“沒事,吃吧!
兩人話都不多,安安靜靜吃著飯,但席姚今天尤其沉默,眉間盡是沉重心事,盤里的東西除了丸子都沒有動過。
夏川猶豫了半晌,“你昨晚沒回?”
夾菜的動作頓住,抬頭看他。男生目光澄澈,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
她知道,徹夜不歸對于十幾歲的少男少女來說,不是什么小事。
“嗯。”席姚放下筷子,擰開保溫杯抿了口水。
“我媽媽沒回吧?”
對面靜了兩秒,“沒,早上出門的時候傳單還在門把上呢!
席姚看過去。
夏川攤手,“不然你以為我怎么知道?”
對話后氣氛更沉了,兩人各懷心思,一頓飯吃到尾聲也沒再交談。
回教室途中,路過超市,他忽然說等一下,再出來時拿著盒熱牛奶塞進席姚手里,囁嚅好久才蹦出一句,“保護好自己!
也沒等回應便轉(zhuǎn)身離開。
席姚愣在原地好久,想起尹笠的“忠告”,也想起周呈決毫不留情的堅硬的身影......
回教學樓時,瞥見越過花臺往實驗樓方向去的周呈決,孤身一人,步伐很快。
席姚下意識想要跟隨的腳步頓住,頭一次產(chǎn)生了遲疑的念頭。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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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席姚請了假,一同待在教室的還有尹笠。
最近她頻繁請假,班里同學都在猜測原因。
席姚知道,這段時間剛好是她爺爺病重的日子,曾經(jīng)沒有注意到的異常如今也都落在眼里。
尹笠和她爺爺關系并不親密。
父母突然車禍去世,巨大悲愴之下,古板迂腐的老人卻認定是她不詳。
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叁年里,除了提供物質(zhì)保障,多看一眼多關心一句都不愿意,任她自生自滅。
直到多年未見的小叔畢業(yè)歸國,把人接到自己身邊住下,細心照顧,才將她從一潭死水中拉出來,重新見到一點點光明。
而她卻想牢牢抓住這點光明。
無法言說的情愫里,老人是最大的阻礙,只要他活著一天,尹寄言就會固守血緣底線。
但說到底,叁個人血脈相連,就算親情淡薄,但面臨生死相隔,誰都不會好受。
此刻的尹笠,正在見不得光的愛和親情中左右拉扯,糾結(jié)痛苦。
席姚知道所有內(nèi)情,但她不敢擅自關心。
害怕一出口就會再次露餡兒,被敏感的女孩抓住把柄。
而這些事情,終究是現(xiàn)在的她還不愿提及的隱秘家事,誰都不能妄下定言。
側(cè)趴在桌面悄悄觀察了好久,席姚終于轉(zhuǎn)過頭來,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發(fā)現(xiàn)。
“有話要說?”
空蕩教室內(nèi),尹笠淡淡的嗓音飄來,席姚脊背一僵。
“沒有啊...”
尹笠放下手中寫題的筆,靠上椅背看她。
“席姚,你撒謊的時候都不敢直視別人,叫人怎么相信?”
她語氣沒有敵意,甚至帶笑。
席姚咬咬牙,“就是想問你最近為什么老是請假…”
女孩神色愣了一瞬,接著坦然回答,“我爺爺生病了,估計熬不過十二月。我和我小叔輪流在身邊陪著!
她和盤托出,連最壞結(jié)果都講給她聽,反倒讓席姚不知怎么接話。
“哦,這樣.......那你自己要注意身體。”
“謝謝!
硬邦邦的兩個字讓尷尬有機可乘,教室又靜下來。
尹笠拾起筆繼續(xù)寫字,忽道,“我昨晚看到周呈決了!
席姚回身的動作定住,又十分機械地轉(zhuǎn)過來。
“大半夜,在療養(yǎng)院。應該不是散步吧?”
她大概也知道這信息對席姚來說多重要,看她蒼白了一天的臉終于涌上點血色,言語中打趣。
很多從前沒有深想的因素都冒進腦海。
第一次見他是在醫(yī)院附近,他家里很多物品都有陳舊過時之感,昨晚壓在她身上時,似乎也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
“今晚放學跟我去看看我爺爺?”
療養(yǎng)院實行會員準入制,安保嚴密,她一個人肯定進不去。
席姚猛地抬頭,眼里有光,但又想到老人正在病重,
“是不是不太好啊...?”
尹笠臉色沉了些,但不是對她,
“我一個人去他也不待見,多一個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