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關(guān)系的親疏遠近,有時需要在日漸相處中發(fā)現(xiàn)一個共同愛好,有時候只需要一次患難之交。
雖然已經(jīng)有過生死存亡的共同經(jīng)歷,但在看恐怖片這個興趣愛好方面,齊霜翰顯然很難和宛桾達成一致意見。
陰森的背景音樂從四面八方把人包裹,齊霜翰咽了咽口水,試圖把自己的恐懼一并吞沒,背后突然接觸到一團綿軟,他一個激靈回頭看去,對上宛桾含笑的眼。
“別怕,我只是想讓你坐得舒服些!
宛桾拿著一只靠枕放在他的腰后,只見面前少年抿緊唇線:“沒有害怕,我只是調(diào)整一下姿勢......”
齊霜翰表面上神色淡然,可是突然戛然而止的呼吸和微顫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緊張。
宛桾忍笑靠回自己的位置。
屏幕中的小女孩抱著洋娃娃在空蕩的兇宅里跑動,恐怖的音效越來越大,就在一張鮮血淋漓的鬼臉貼近屏幕時,齊霜翰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捂住眼睛轉(zhuǎn)過身躲避,整個人都縮到靠枕里。
一旁的宛桾也發(fā)出一聲低呼,可齊霜翰透過指縫見她依舊興致勃勃地盯著屏幕,一雙眼亮晶晶。
此時畫面中的女主角在黑暗的走廊里緩緩前行,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墻壁中伸了出來,抓住了女主角的腳踝。
凄厲的慘叫從音響中傳出,宛桾也跟著緊張起來,想要查看齊霜翰的反應(yīng),卻見他此時已經(jīng)整個人斜攤在沙發(fā)一側(cè),一顆頭都快低到與她肩膀齊平。
齊霜翰企圖用遮擋視線分散自己對恐怖片的恐懼,只留下淺淺一條指縫,可那恐怖的音效就像惡魔的低語,不斷沖擊著他的耳膜。
短短幾天接觸,原以為他就和表面上看起來一樣無法無天,恣意熱烈,宛桾覺得他的反應(yīng)實在有趣。
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齊霜翰微微抬頭和她四目相對,可就在這時,電視里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又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緊接著畫面上的惡鬼朝著鏡頭撲了過來,齊霜寒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他捂著臉深吸一口氣。
手心已經(jīng)全是汗水了。
“你怎么一點都不怕......”
手背貼上柔軟的掌心,齊霜翰任由宛桾牽引,只見她抓著他捂眼睛的手放在耳朵邊相迭。
隔著兩只手再聽她的聲音變得輕柔飄渺:“恐怖的源頭不在于視覺,而是音效!
少女的指腹溫涼,齊霜翰僵硬地把目光放回屏幕上,減弱了聽力后,再看這些黑暗驚悚的畫面,恐怖效果確實大打折扣。
宛桾撤回手,倚回靠枕陷入回憶:“蘭城開第一家影城的時候,我剛佩戴助聽器不久,阿森帶我去看了第一部恐怖片,然后我被嚇到心臟病發(fā)作進了醫(yī)院。”
時隔三年重新聽見聲音,鐘應(yīng)森為了慶祝自掏腰包托人買了兩張電影票,混在大人堆里走進影廳,沒想到等她再次清醒,卻是從醫(yī)院走出。
“回到家,李媽告訴我大伯父用皮帶把阿森打了一頓,我在醫(yī)院躺了多久他就養(yǎng)傷養(yǎng)了多久。
“我去識鮮館買了他最愛的東坡肉,可是他卻怎么都不愿意見我。
“他說,這輩子都不要再和我玩了!
齊霜翰早已放開手,全然不覺耳畔的鬼哭狼嚎,只被她的平淡輕柔占據(jù)心神,目光跟隨著她一抬眼,一蹙眉而動。
宛桾意識到氣氛的凝滯,換上輕松的口吻:“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不戴助聽器再看恐怖片就一點都不會害怕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會在和他去電影院前提前再看一遍。”
齊霜翰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接什么話,看她又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影片,遂也繼續(xù)觀看。
他看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又被貼近的鬼臉和尖叫嚇到,就在他又要捂眼時,一雙手先一步貼住他的耳廓。
宛桾余光看見他突然抖動的幅度變大,以為他又被嚇到六神無主,下意識伸手幫他捂住耳朵,眼睛依舊緊緊盯著電視機,完全沒注意到身旁人早已把視線從屏幕轉(zhuǎn)移到她身上許久。
周身被她濃郁的香味包裹,白色睡裙上的可愛蕾絲花邊隨著她的呼吸起起伏伏,齊霜翰覺得自己有點暈眩,撐在床上的胳膊已經(jīng)酥麻,他想要偷偷挪動一下體位與她光潔的手臂保持些距離,不料手肘往床墊一陷,整張臉快貼近她的肩膀。
大約驚悚橋段已過,宛桾松開他的耳朵:“好了好了,這個環(huán)節(jié)過去了......”
齊霜翰覺得自己看個虛構(gòu)的恐怖片還要女孩子來保護有些掛不住面子,剛想要找補幾句,只聽宛桾安慰道:“我弟弟妹妹也和你一樣,捂眼睛又怕錯過精彩,然后就讓我?guī)退麄兾嬷淇?.....你要是覺得沒拿害怕,就自己來?”
他才不要當(dāng)她眼里的臭屁小孩。
憤憤抬頭看向宛桾,少女笑容含蓄又悲憫,低垂的眉眼隱去瀲滟橫波,好似一尊玉菩薩,觸手溫潤。
齊霜翰仿佛能在倒映的眼眸中照見自己此刻的呆愣模樣:“還是會一點點被嚇到,但只是一點點而已!
就這樣,齊霜翰在初中畢業(yè)的最后一個暑假里十分灑脫地丟棄了誠實這一項他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臊著臉享受宛桾貼心地捂耳服務(wù)。
快到結(jié)尾時,閣樓的門被扣響。
齊霜翰不情不愿地退出宛桾臂彎:“來了!
“石頭哥哥你也在......咦?”
鐘筱楓聽到里面聲音下意識喊人,才發(fā)現(xiàn)來開門的不是徐持硯,一時愣在門口。
齊霜翰單手叉腰,一挑眉:“這里沒有你石頭哥哥,只有齊天大圣爺爺!”
“筱楓?”宛桾掀開被單,走到齊霜翰身邊站定。
鐘筱楓反應(yīng)過來此行目的,忙開口:“二叔讓人送來了兩大箱青提,哥讓我來喊姊姊去吃!
宛桾點頭,開燈后拿起一套居家長裙走進淋浴間,鐘筱楓和齊霜翰一人占據(jù)沙發(fā)一角,電影還在繼續(xù)。
家里三臺電視機,爺爺房里沒人敢擅闖,客廳里又要和其他兄弟姐妹搶遙控器,每日落敗方為了看到喜歡的動畫片寧愿多走一段路跑到閣樓央求宛桾讓出電視機片刻。
畢竟誰能逃過遙控器自由的誘惑?
聽著房里傳來的恐怖音效,鐘筱楓覺得方才詭異的組合突然沒那么變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