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晉拓不再問,仿佛只要謝伽月沒牽扯到官司,不涉及牢獄之災(zāi)失去人身自由,其他無所謂。
鄭秘繼續(xù)匯報:“徐總近期的生活軌跡……”
商晉拓打斷:“不用跟我匯報他。”
鄭秘抿唇,上司是只過問謝沈二人的動向,徐呈不在內(nèi),但情況特殊,他欲言又止:“聽說徐總養(yǎng)了個人!
“圈內(nèi)沒查出底細(xì),我手上有!编嵜剡f出一張偷拍的照片,“跟他弟弟有六分相似。”
商晉拓睨了眼。
鄭秘說:“不是情人,是當(dāng)?shù)艿莛B(yǎng)!
商晉拓哧笑。
鄭秘摸鼻子:“要說最像他弟弟的,還是太太!
上司的面色看不出變化,淡淡道:“沒什么像不像的!
.
陳子輕回去時,剛好碰上鄭秘書出門,就留他喝茶,鄭秘書陪著喝了兩口,關(guān)心地問他的康復(fù)情況。
“挺好的啊!标愖虞p說。
鄭秘書看他氣色:“那就好!
陳子輕見鄭秘書的視線長時間停留在自己臉上,他眼神詢問:“怎么啦?”
鄭秘書說:“您吉人自有天相,經(jīng)此一劫,今后一定都一帆風(fēng)順!
陳子輕笑彎眼睛:“鄭秘書你真會說話!
鄭秘書萬年撲克臉,竟也露出了個笑容,陳子輕驚訝地湊近點(diǎn):“你會笑啊!
青年穿著柔軟的白毛衣,領(lǐng)口處皮膚比毛衣顏色還白,纖細(xì)的脖頸里隱約有一塊充滿占有欲的吻痕。
鄭秘書下意識看去,猝地被一道冰冷至極的目光釘住,他的余光掃過樓梯方向,后背肌肉繃了繃,收起笑容起身道:“我還有事,下回再和您聊。”
陳子輕揮手:“慢走啊。”
“好的!
鄭秘書沒透露上司那日在樓道里的脆弱姿態(tài),管家卻是在兩三天后,提起了大少爺三月那會兒摔進(jìn)玫瑰園里,臉上傷得不輕。
陳子輕手里的狗繩一松,阿旺咬住掉在地上的狗繩仰望他,發(fā)現(xiàn)他一動不動,就屈腿趴下來,甩著尾巴安靜地靠著他的腿,他好一會才發(fā)出聲音:“我沒見到過啊……”
管家說:“遮起來了吧!
陳子輕不說話了,管家悄悄離去。
一滴雨點(diǎn)砸在陳子輕眼皮上,管家急匆匆地趕過來給他撐傘,伺候他回屋,生怕他著涼。
陳子輕倒也沒說老人家大驚小怪太夸張,于情于理,都是為他好,他去書房,拿出蒼蠅柜里的黃紙畫平安符。
手生了,畫廢了十幾張。
陳子輕捏著折好的平安符,給商晉拓打電話:“你今晚有沒有應(yīng)酬?”
商晉拓:“怎么?”
“有應(yīng)酬也推了!标愖虞p說,“你下班就回來,我等你一塊兒吃晚飯!
商晉拓才在下屬們面前發(fā)了通火,他情緒低迷,周身氣壓極低,語調(diào)里聽不出半分異常:“你先吃,不用等我!
“都說了等你了!”陳子輕喊了聲就掛掉。
商晉拓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好半晌,他將一杯冰咖啡飲下去,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該走了。
上個月就該走了,他一拖再拖,拖得妻子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心不在焉的狀況。
何必。
不是早就做好了決定嗎。
做一個“消失”的丈夫,支起足夠豪華的舞臺,讓別的男人在他妻子面前盡情發(fā)揮。
這沒什么不是嗎,單純只是懷有目的的訓(xùn)狗游戲,跟談情說愛無關(guān)。
不過,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條狗?
說來話長。
還都是些年輕的,會來事,會討好,會賣弄的狗。
商晉拓面容平靜,突然就將辦公桌上的空杯子撥到地上,杯子在他眼皮底下四分五裂,那清脆聲響對他震顫的神經(jīng)構(gòu)不成任何影響,他叫下屬進(jìn)來收拾碎片,再給他泡杯咖啡。
……
鄭秘書從艾?谥新犅劥耸,在秘書團(tuán)一眾寄予厚望的注目禮下走進(jìn)了上司的辦公室,他被壓抑的氣氛包圍,沉著道:“商董,晚上的行程保持不變?”
“推掉!鄙虝x拓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不久前動怒砸東西的跡象,“明天我不來公司!
鄭秘書應(yīng)聲,那明天的安排都要往后挪,有的忙了。
商晉拓提前下班,他自己開車回去,繞去廣場看游客喂鴿子,感受喧鬧而真實的人間百態(tài)。
“大少爺,您出發(fā)了嗎?”管家打來電話,壓低聲音問。
商晉拓一條胳膊撐在車窗口,夕陽的霞光映在他深邃的眼里:“在路上!
管家:“太太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
“他要等就讓他等。”商晉拓說,“給他搬個椅子,拿點(diǎn)吃的,別讓他吹到冷風(fēng)!
管家一一記下來。
商晉拓升起車窗,他略顯暴郁地捋了捋額發(fā),抹下臉,啟動車子回家。
陳子輕一聽到車子的引擎聲就叫管家給他把椅子搬回去,沒吃完的東西也拿走,他抱著胳膊等商晉拓下了車,向他走來。
男人背對大片絢爛的晚霞,一身迷人的尊貴。
陳子輕心臟砰砰跳,這多帥啊,他繃著臉:“回來啦!
商晉拓牽他的手,捏了捏:“嗯,回來了!
“等會兒再吃飯,我給你擦擦臉!
陳子輕拿濕毛巾擦他臉,沒擦出什么修容的粉狀物,這才確定他臉好了,沒落下疤。
商晉拓冷冷掃了眼多嘴的管家。
老人家默默轉(zhuǎn)開視線,老臉抽了下,有的人眼神表現(xiàn)得不悅,那唇角倒是很實誠,壓都壓不下去。
.
吃晚飯的時候,商晉拓一改食不言的習(xí)慣,忽然道:“我下個月要出差!
陳子輕不免感到奇怪,出差而已,這有什么的,商晉拓干嘛這么正式的提出來,原先可沒這情況。
商晉拓低眸,眼底情緒不明:“會比以往都要久一些。”
陳子輕說:“久一些是多久?”
商晉拓拿了個蝦剝:“不一定!蔽疫@趟出差的時長多少取決于你。
陳子輕在心里嘀咕,拓展新產(chǎn)業(yè)嗎,一個大老董還要出長差。
“我出差后,你就回國!鄙虝x拓說,“之前找的工作失效了就重新找!
“行!标愖虞p點(diǎn)頭,他正好可以趁著商晉拓出差階段,把那兩個四分之一的任務(wù)給做了。
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辦呢,簡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
怔了怔,陳子輕唰地抬頭去看商晉拓,他心頭一閃而過什么,說出來的話是:“你送我回國!
商晉拓將剝好的蝦放進(jìn)他盤子里:“我讓鄭秘書送你!
“你送!标愖虞p吃掉蝦說。
商晉拓扯了扯唇,偏要他送是嗎,他送了,離開前說不定會哭,他大概是老了,最近睡醒都能發(fā)現(xiàn)眼尾潮濕。
到了離別那天,商董還真哭了,他坐在門窗緊閉的車?yán),?dú)自把玩指間的翅膀領(lǐng)帶夾,玩了會,叼在齒間牙關(guān)咬緊,閉起眼睛靠在椅背上面。
如果這時有人在場,就會發(fā)現(xiàn)他半邊臉愉悅,半邊臉幽怨。
他渾然不覺。
無意識的興奮迫不及待,有意識的為了這場親自策劃的暫別而充滿陰霾。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呈現(xiàn)形成了一條分割線,目前尚未順利融合。
商晉拓冷著臉,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是他自己要成全,也必須成全,只能成全。
至于為什么用“只能”二字,商晉拓似乎知曉原因,就像他明白妻子要他的哪種愛一樣,只在某一瞬間清晰無比,過后就被蒙上一層紗,安放在那里,提醒他有這么個東西存在。
商晉拓要等他腦海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發(fā)頻繁的嗞嗞電流聲給他答案,他需要將不時碎裂的意識連起來,把混亂不堪的部分理好,讓所謂的“健忘癥”痊愈,到那時,或許他會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妻子有事要做,他也有不是嗎,他們各做各的事。
他還找了老師傅,準(zhǔn)備學(xué)學(xué)針灸跟按摩。
雖然他不在國內(nèi),但他的人能把他妻子的一舉一動送到他面前,所有都不會瞞過他這個丈夫。
商晉拓睫毛濡濕,一張沒表情的臉上都是淚水。
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到底在哭什么。
商晉拓兀自陰沉沉地笑了笑,深嘆一聲,哭出來了,舒服多了。
他欲要叫司機(jī)回來,忽然發(fā)現(xiàn)西褲一側(cè)口袋里有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枚平安符。
商晉拓唇邊笑意消失,他盯著手上的符,瞇起赤紅的眼。
手機(jī)響了,友人打來的,商晉拓接通。
友人在電話里說笑:“晉拓,你幾點(diǎn)的航班,有時間喝一杯?”
商晉拓答非所問:“我太太給我準(zhǔn)備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