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陵叫他喊人,他張了張發(fā)干的嘴:“商先生!
商晉拓沒給出回應(yīng),陳子輕卻莫名有種他在看自己,而且是從頭到腳,從外到里,穿過他皮肉進到他骨頭縫隙,扒開,一寸寸地盯著看的錯覺,陳子輕一時間汗毛豎立,穿得挺多的他打了個冷戰(zhàn)。
商少陵以為陳子輕冷了,就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肩頭,他心不在焉,忘了躲開,耳邊傳來商少陵的笑聲:“哥,剛才子輕沒看清,他把你認(rèn)成我了,我們兄弟倆長得像!
商晉拓不咸不淡:“是嗎!
不止陳子輕,商少陵也以為這個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就此作罷,不曾想他哥會在這時開口。
“哪里像,說說看!
第354章
商少陵也生出幾分好奇,他凝視身旁人:“子輕,你來說!
陳子輕猶如在課堂開小差的學(xué)生,猝不及防地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商少陵點他干嘛,讓他一個人待著不好嗎!
“說什么啊。”他裝傻。
商少陵換站位,用身體給他擋住風(fēng)口:“說說我跟我哥哪里像,有多像,才會讓你把他看成我!
陳子輕垂著眼睛:“不像!
“你看都不看,怎么就這么說,太草率了!鄙躺倭隃販厝崛岬,“你抬起頭,仔細(xì)看看!
陳子輕:“……”
一陣陣的花香撲進他鼻子里,花園大片的燈亮如白晝,他臉上一點表情都很難掩藏,得小心的做好表情管理。
商少陵真煩。
不對,這話題是他大哥提的……等等……還是商少陵的錯,是他非要說認(rèn)錯的事。
陳子輕慢吞吞地把垂著的頭抬起來,他起了層雞皮疙瘩的脖子向后仰。
和剛才一樣,商晉拓沒看他?伤是有股子被扒皮抽筋寸寸審視的悚然錯覺,他暗自吸了吸氣,視線在面前的兩個男人身上走了趟。
兄弟倆站在一起,明明身高相等,體型從穿著衣褲的外表來看很接近,他們都比他高很多,正常情況下看他都是俯視,也都家世顯赫,生來富貴,弟弟卻沒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神俯瞰世間,什么都一掠而過的感覺。
醫(yī)生跟商人是兩種不同的身份,他們置身的環(huán)境會對氣場和氣質(zhì)的塑造構(gòu)成關(guān)鍵性的影響。
一個能力出色技術(shù)優(yōu)秀的醫(yī)生,和一個立在權(quán)勢中心的身居高位者。
醫(yī)生是虛假的溫柔體貼,真實的強制偏執(zhí),后者屬性目前不明,只看出外露的難以親近跟拒人千里——似乎在生意場上既有原則,也無情冷血。
就在陳子輕要張嘴的那一瞬,男人將抄在西褲口袋的雙手拿出來,慢條斯理地理著本就平整的黑色袖口。
冷香忽然就重了些,那味道牽扯著陳子輕的神經(jīng),拉動他的眼球轉(zhuǎn)向冷香的來源。
璀璨的燈火下,男人專注于袖口的整理,對周遭人和事漠不關(guān)心,狹長的眼微微垂著,眼皮薄薄一層,他是單眼皮。
而商少陵則是雙眼皮。
商晉拓睫毛漆黑濃郁,整整齊齊的修剪過一般,密又長,在眼瞼下方打出一片漂亮的陰影,十分的迷人,依然不能弱化他眉眼間的刻薄冷淡,這讓他整個人看著無一絲溫度,是個鐵面無私,規(guī)矩制度至上的掌權(quán)人。
陳子輕后知后覺自己在看商晉拓的睫毛,他正要收回目光,耳邊就響起商少陵的聲音。
“子輕,你怎么這么喜歡看人的睫毛,平時總看我的,現(xiàn)在又看我哥的!
陳子輕:“……”閉嘴吧你,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余光瞟到整理袖口的男人將雙手放回口袋,那好聞的冷香瞬間就淡了。
商少陵輕笑:“我跟我哥都遺傳了母親的長睫毛,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說!
陳子輕一刻都不想在這待了,他說他有答案了,跟先前的一樣。
商少陵一愣:“那你為什么認(rèn)錯?”
陳子輕說:“當(dāng)時花園的燈沒全開,光線不亮,我沒看仔細(xì)!
商少陵彎腰湊近他,和他平視,他們距離近得曖昧:“真的不像嗎,對我哥有意思的人把我認(rèn)成他的情況不在少數(shù)!
商晉拓忽然開口:“少陵,扯遠了!
商少陵直起身:“也是!彼π,“哥,子輕說我們不像!
商晉拓不在意:“嗯!
陳子輕耷拉著腦袋看鞋面,披在他肩頭的外套寬大許多,垂在他兩側(cè)的地方被風(fēng)吹著,不斷往他身上貼攏,仿佛是在擁抱他。
商晉拓道:“進屋吧!
話落,他徑自大步朝著花園外走去,皮鞋踩在鵝卵石鋪的小路上擦出悶響,身后跟上來兩道腳步聲。
“子輕,外套你披著!
“我不冷。”
“你都打哆嗦了。”
“那不是冷的!
“不是冷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冷的,啊呀,行了行了,你不要再問了。”
“好,我不問了,你別生氣。”
……
私密的親昵話語像夏日蟬鳴,讓夜風(fēng)吃掉一半卷走一半。
.
商晉拓突然回來,導(dǎo)致陳子輕跟商少陵走上了見家人的環(huán)節(jié),見都見了,晚上就在這過夜。
陳子輕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管家給他安排的客房床上,旁邊放著一套睡衣,是他平時睡覺穿的兩套里的其中一套,他自己在網(wǎng)上下的單,三十八塊買一送一,不起球,老土的藍白格子款。
他這睡衣是商少陵收拾了帶過來的,還是用上了。
陳子輕往床上一躺,身體陷進柔軟的白色被子里,他騰地坐起來,干坐了會,拿著睡衣去洗澡。
最上面那層,商少陵敲門走進書房:“哥,喝點酒?”
商晉拓閉目養(yǎng)神:“有工作!
商少陵在沙發(fā)上坐下來:“你難得回國,我們兄弟倆都沒好好聊。”
商晉拓氣息平緩:“明年會稍微空閑點!
“明年說不定又有計劃外的事!
書房幾面墻上都掛著字畫,字跡是統(tǒng)一的瘦金體,墨香很濃,商少陵想到他哥秋山湖那套房子的二樓走廊設(shè)計,笑道:“我那嫂子……”
商晉拓沒睜眼,云淡風(fēng)輕道:“你會有嫂子,但不是現(xiàn)在。”
商少陵詫異:“哥你和我一樣,也在追求中?”
商晉拓不置可否。
商少陵見他哥不想談這件事,便換了個話頭,他在書房坐了片刻,下樓去見帶回來的人。
書房十分靜謐,商晉拓似乎是睡著了,實際上,他的太陽穴一直在抽痛,一下下的。
以前沒偏頭痛的毛病,直到在那根沒命名的神經(jīng)牽引下去島上小住了一天,就有了,并且無法根治。
他拿出止痛藥,看了眼,又放回抽屜里。
讓自己對個東西產(chǎn)生依賴,那會是致命的,他不犯這種低級錯誤。
管家接到電話上樓,進來問:“您是要冰咖啡嗎?”
商晉拓摘下腕表,隨意丟在書桌上,發(fā)出一聲不小的聲響:“茶!
不多時,管家就送來一杯濃茶,他走之前,斟酌著問道:“給您放二胡?”
商晉拓闔著眼眸揉太陽穴:“大提琴。”
管家心道,二胡更應(yīng)景吧。
悠揚的大提琴聲從古老的留聲機里溢出,商晉拓緩緩?fù)孪ⅲ骸俺鋈,把門帶上!
管家應(yīng)聲告退,他坐電梯下到一樓。
廚娘邁著小步迎上來,“哎”了聲:“我廚房還熱著湯呢,你不是說大少爺要喝嗎,那我什么時候給他送比較好?”
“別送了。”管家說,“盛出來,我們喝了吧,他喝不下!
廚娘打聽:“大少爺怎么了,沒胃口?”
管家壓著聲音警告道:“別問了,小點聲,動作輕點!
兩人在廚房喝湯喝出了偷偷摸摸感,湯快喝完的時候,管家聽到什么,立即叫廚娘毀尸滅跡。
管家長了張刻板又不通情達理的臉,實際卻是十分平易近人,說話跟對著小朋友似的:“小陳先生,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嗎?”
房子里是恒溫的,溫度比商少陵的公寓要高個兩三度,陳子輕身上的睡衣領(lǐng)口有點亂,露著一小片肉,泛著瑩瑩的白光,他說:“我睡覺的房間總能聞到花香!
管家低眉垂眼,不多看:“嗯,請問是花的香味讓您不滿意,影響到您睡眠了,還是?”
陳子輕連忙擺手搖頭:“不是不是,完全沒有,挺好聞的,我就是想問……”
管家耐心等著下文。
陳子輕欲言又止,他想說,這里房子有很多的吧,怎么給他安排了個被花香包圍的房間,像是睡在花朵中間,要連夜長出少女心。
這話問出來又覺得大驚小怪,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不就是隨機的,還能是哪種原因。
“沒什么,我回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吧!标愖虞p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
管家目送年輕人消失在視野,他擦擦額頭,理兩下衣襟。
周遭靜得掉針可聞。
廚娘輕手輕腳地過來:“湯還有點,我放了不少珍稀藥材,大補的,咱們把它喝完?”
管家一尋思:“行。”
廚娘和他把最后一點湯解決掉:“那下回還給大少爺燉這個湯嗎?”
“燉著吧,該補還是補,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