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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以為讓五嫂把女兒帶走就行,沒料到會發(fā)生狀況。莊祥瑞突然倒地抽搐,眼白往上翻,外人看她疑似中邪,實際就是那回事。
一個看不見容貌體型的虛影朝她身體里鉆。
陳子輕心頭驚駭,莊祥瑞進(jìn)他院子的時候只是瘋瘋傻傻,可沒被陰靈糾纏。
這陰靈哪來的?
五嫂的哭叫聲讓陳子輕顧不上細(xì)想,他快速將手上那串浸泡過符水的佛珠取下來,從五嫂懷里拉出她女兒的手,把佛珠給人戴上去。
在陳子輕的視角,那虛影一陣劇烈扭曲,消散了。
被五嫂抱著的女兒慢慢停下抽搐,眼白也不恐怖的往上翻了,她昏睡的樣子像小孩,不見半分成人世界的憂愁煩惱。
陳子輕虛驚一場,他后退幾步,屁股抵著橋的護(hù)欄靠上去:“五嫂,人沒事了!
五嫂恐慌失措的抽咽漸漸消停,她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淚:“惘云你,你這佛珠……”
“那是驅(qū)邪的好東西!标愖虞p仰頭看看云,“每顆珠子都很昂貴。”符難畫啦,他上個世界畫符的次數(shù)應(yīng)該不多,又在那世界停了很長很長很長時間,導(dǎo)致這個世界手生了,畫廢了好多呢。
五嫂想說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陳子輕瞧出她的心思:“佛珠跟祥瑞有緣,送她了!
五嫂不敢置信:“送,送給她?”
“是啊!标愖虞p笑著說,“五嫂,你要幫著祥瑞好好保管佛珠,別弄丟了!
五嫂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佛珠上的“惘”字:“會的,會好好保管的!
陳子輕腿疼,站久了不舒服,他讓五嫂帶著女兒回去。母女倆在他這逗留久了,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五嫂背著女兒走下橋,她站在橋邊向后扭頭,粘著白色發(fā)絲的嘴唇蠕動,欲言又止,幾番掙扎才做出決定,說了這么一句:“惘云,你要小心身邊人!
陳子輕露出疑惑的表情:“五嫂是什么意思?”
“沒別的意思,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你最信任的,往往是傷你最深騙你最狠的!
五嫂后半句的聲音輕得快要被風(fēng)吹走,不自信聽都捕捉不到。
陳子輕倚著護(hù)欄想,說的是莊矣嗎?
下一刻就聽見五嫂問道:“你這些年每次回老宅,你那管家可有哪次陪你一起回來?”
陳子輕想了想,沒有。
為什么?
陳子輕眼睛一亮,莊矣是莊易軍的人?不和他一同回老宅,是盡量避免暴露的可能?他看向只是提出疑問,并不想要他答案,更沒打算和他沿著這個話題深入聊下去的中年女人。
癡傻的女兒讓她看起來比婆婆的年紀(jì)還要大,衣著跟雍容不沾邊,一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眼中盡是滄桑。
陳子輕走近點:“五嫂,你為什么和我說這個?”
五嫂把女兒往背上托了托,答非所問:“大師說祥瑞今天有一劫,只有來到一個地方才可以化解,那地方就是這里。”
中年女人背著女兒走上來時路,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語:“還真的讓大師說對了,好了,祥瑞沒事了,她一輩子平平安安!
字里行間透露出一個信息,女兒不是自己跑進(jìn)來的,這里面有她的安排。
陳子輕聽見了中年女人的聲音,他第一反應(yīng)是,大師不說,五嫂就不會引導(dǎo)女兒過來,那便不會出現(xiàn)她被陰靈搶身體的現(xiàn)象。
侄女莊祥瑞不中邪,他的佛珠自然就派不上用場。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就像小說里的主角回到過去阻止什么,一次次的強(qiáng)調(diào)重視,反而促成了那件事的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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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臨走前心血來潮,去了對面閣樓,他一個人進(jìn)去,沒讓秘書跟保鏢跟隨。
原主的繼兄和陳子輕想象的樣子差不多——清瘦,輪廓線條十分明晰,雙眼明亮有神,骨相好,氣質(zhì)淡雅清幽,沒有攻擊性,靈魂都是純凈的。
當(dāng)真是人如其名。
裴清然癱瘓在床的命運(yùn)在他的皮相襯托下,更加令人惋惜。
陳子輕像原主那樣,叫他名字:“清然。”
裴清然蒼白的面上染笑:“今年都快過完了,一共見你兩次,一次是年頭,一次是年尾!
“我知道你忙!彼麤]一絲咄咄逼人的銳利,理解道,“公司不好開,你平時想來很辛苦,比我年頭見你要瘦一些!
陳子輕說:“確實累!
“生意難做。”裴清然充滿歉意道,“惘云,昨晚我聽我媽說了你受罰的事,我想找繼父求情,只是沒能見到他。你的膝蓋好點了嗎?”
“好多了。”
陳子輕心里犯嘀咕,他在原主的閣樓往這邊看,覺得陰森森的,真正進(jìn)來卻感受不到一絲陰氣,整體清亮干凈。
奇了怪了。
裴清然把撐在床上的桌子收起來,陳子輕過去幫他。,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迸崆迦粚⒄郫B的桌子放在床里面,笑道,“這樣我后面再要的時候就方便拿了。”
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
裴清然雖然癱在床上,卻并不邋遢,被子疊在一旁,穿著整齊,休閑西褲里是兩條沒知覺的腿。他有個不嫌他拖累自己的媽媽,傭人也有悉心照料,否則哪有這么干凈體面的癱瘓者。
陳子輕從原主的記憶里得知,裴清然剛來莊家時就是這樣。那時原主是莊予恩的年紀(jì),裴清然也才一十,他們都很年輕。
原主不清楚裴清然的腿是什么原因?qū)е碌,他也沒查過,不是很關(guān)心這個繼兄的過往,他們的感情遠(yuǎn)遠(yuǎn)到不了那個深度。
陳子輕的余光瞧見什么,他伸手去把壓在裴清然腿下的設(shè)計圖紙拿出來。
裴清然驚訝道:“原來圖在這,怪不得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陳子輕不懂設(shè)計,視覺上挺有沖擊性。他冷不防地說了句顛話:“你給我設(shè)計一個東西!
裴清然愣了一瞬:“惘云想要什么?”
陳子輕遲疑,想要什么啊……他嘴邊蹦出一句:“領(lǐng)帶夾吧!
“好,我給你設(shè)計!迸崆迦恍Φ醚劬Χ紡澠饋恚耙袀名字標(biāo)是嗎。”
陳子輕抿抿嘴,原主所有衣物都有“惘”字的刺繡,哪怕是他昨晚丟給周今休的那塊帕子上也有刺繡。
對了,帕子呢,周今休沒還他,肯定扔哪兒了。
“你看著來,我不急,你什么時候畫好了叫人通知我,我讓下屬來拿走加工!
陳子輕說著,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他發(fā)現(xiàn)了一本經(jīng)書,就放在幾本時尚雜志后面,露出來個角。
上輩子是和尚的陳子輕自然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清然,你看經(jīng)書?”陳子輕去把經(jīng)書拿出來,舉著問。
“我不懂佛,只是沒事的時候翻翻!迸崆迦挥袔追植缓靡馑,保留著一顆赤子心,“莊老說你每天都抄佛經(jīng),我也抄了點,抄得不好,想來是佛祖認(rèn)為我和它無緣!
“多抄抄就抄出緣分了!标愖虞p不走心地說著,他的眼角無意間在裴清然的床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節(jié)犍稚。
連它都有,配套的木魚肯定少不了。裴清然可不像是隨隨便便的意思。
陳子輕的直覺告訴他,裴清然和他一樣信佛。
難怪他沒在一個癱子身上感應(yīng)到絲毫陰暗的情緒,都讓佛祖給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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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裴清然這兒待了沒一會,就有一串有力充滿朝氣的腳步聲從外面闖進(jìn)來。
莊予恩有點喘,顴骨攏著奔跑的潮紅:“裴叔!
裴清然“嗯”一聲:“予恩來了啊!
莊予恩捋幾下讓汗液沾濕的細(xì)碎額發(fā):“我來找我爸!
陳子輕被莊予恩哥們似的攬住肩膀,聽他壓低的聲音在自己耳旁響著:“爸,該走了,隙哥跟周秘書在等著了。”
等就等了,下屬等老板有什么問題嗎,莫名其妙。
陳子輕把莊予恩的胳膊拿開:“沒大沒小!
莊予恩以往會不爽地站開點,這次不清楚是哪根筋不對,他竟然再次將胳膊搭上來,把人鎖在臂彎里。
陳子輕沒有再跟莊予恩較勁,他看床上的人:“清然,我先跟予恩回去了,下次回老宅再來看你,多保重身體!
裴清然道:“你也是,路上慢點!
陳子輕走到房門口回頭望了眼,裴清然已經(jīng)將床里面的折疊桌子重新?lián)纹饋,鋪上圖紙,準(zhǔn)備繼續(xù)畫圖了。
客人的到訪并不會給他的生活節(jié)奏帶來多大的影響,他有自己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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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坐上車離開老宅。
莊夫人,也就是裴清然的媽媽站在門口送他,叫他有空多回來。
車子走遠(yuǎn),莊夫人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陳子輕有點萎靡地靠著椅背,旁邊的少年在刷手機(jī),不知和誰發(fā)信息。
莊予恩正值年少,五官還沒完全長開,過幾年會越發(fā)出眾,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出他骨相優(yōu)越。
陳子輕的腦中一閃而過什么,沒來得及捕捉就消失了。他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你今天怎么不上學(xué)?”
莊予恩把手機(jī)收起來:“今天周六!
陳子輕:“周六就不用上學(xué)?”
【說的什么屁話,找茬是嗎?】
陳子輕眼瞅著發(fā)癲值漲了0.02,他說的不是屁話,是顛話。
莊予恩可憐兮兮:“爸,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不想我跟你回莊園?”
陳子輕看向車窗外。
說起來,他在裴清然那兒沒聽到一點心聲,對方比他身邊四人還要沉靜。是城府太深,戒備心太重嗎?
【什么意思,要我哄?搞得就跟誰稀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