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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津川按著輪椅向后一滑。他厭惡別人的靠近和觸碰,這點不曾變動過半分。

  “還不走?”梁津川掃向身旁的人,他的熱鬧他的笑話很好看嗎。

  陳子輕湊到他耳邊:“我以為你們要聊天�!�

  “聊什么�!绷航虼ɡ淙舯�,“不相干的人。”

  “好吧好吧。”陳子輕把梁津川腦后的毛線帽拉了拉,“我們去買鞭炮�!�

  他推著梁津川離開。

  那少年追了上來,同伴不解地叫住少年。

  陳子輕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告訴輪椅上的小叔子:“你長得太帥了,把人迷住了,他想贖罪�!�

  梁津川哧笑:“贖罪的人有你一個,就夠我厭煩的�!�

  陳子輕立馬就不吭聲了。

  .

  一嬸在一個攤位前挑鞭炮,她的頭跟臉包著塊格子圍巾,手拎著一串鞭炮,唾沫星子橫飛地討價還價。

  攤販不肯,一嬸跟他掰扯起來了。

  周圍有一少人,梁云站得很靠后,她垂著頭假裝吵嘴的那個不是她媽,旁邊冷不防地響起熟悉的聲音。

  “哇,小云,你媽好厲害啊。”

  “好厲害什么,”梁云以為李南星是說的反話,扭頭卻瞧見他眼里的認真,她不敢置信地說,“你不覺得丟人?”

  “不會啊�!标愖虞p說兩手搭在輪椅推手上面,“太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和評價,過得會不開心�!�

  梁云看他一眼,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整個村里,就你最在意他人的看法。

  陳子輕眼瞅著一嬸一時半會吵不完,他東張西望:“小云,鞭炮你讓你媽媽幫我買一下,和你家一樣的就可以,我?guī)Ы虼ㄈツ沁呝I衣服,待會兒回來�!�

  梁云蹙眉,李南星自己做了那么多衣服,小叔子穿的都是舊的,他現(xiàn)在還要買衣服?穿得過來嗎。

  .

  等到那對叔嫂回來,梁云故意問當嫂子的人:“不是去看衣服了嗎,沒買?”

  陳子輕說:“津川不要�!�

  梁云不假思索:“你不是給自己買?”

  陳子輕搓搓凍到了的手:“我買什么嘛,我挺多衣服了。”

  “那店里有一身很適合津川,他非不要。”陳子輕唉聲嘆氣,他帶的錢是夠的。

  梁云壓低聲音跟輪椅上的人說:“哥,你過年穿身新衣服不好嗎。”

  “又不是小孩子,過年穿什么新衣服�!币粙鸲酥鴥杀P鞭炮過來,給陳子輕一盤,“鞭炮拿著�!�

  陳子輕問多少錢,當場就要給一嬸。

  一嬸不要,兩人拉扯。

  陳子輕來這個任務背景到今天,他對這項活動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

  這個時候,不是每個村子家家戶戶都去趕集了,梁錚就沒去,他在衛(wèi)生所里。

  寧向致過兩天就要回縣城,他挺清閑的。

  梁錚是他這兩天接到的第一個病人,無病呻吟的病。

  寧向致沒理會。

  梁錚來找情敵談心:“寡夫說他會再嫁�!�

  寧向致開保溫杯的動作一頓。

  梁錚吊兒郎當?shù)芈N著一郎腿:“聽到這個消息,內心是不是激動上了?”

  寧向致不置可否。

  “先別高興�!绷哄P故弄玄虛,“他再找男人的條件是長得帥,還要有錢�!�

  寧向致的眉骨抽了兩下。

  梁錚幽幽地說:“他將來要住樓房開汽車,所以他要嫁給有錢人。”

  寧向致笑著搖搖頭:“有錢人誰會要個寡夫。”

  “玩玩倒是會�!彼灶欁缘卣f,“娶回家就不可能了�!�

  梁錚點煙:“鄉(xiāng)里的大夫一輩子到頭了�!�

  “鄉(xiāng)里的瓦匠一輩子更能看到頭�!睂幭蛑虏粶夭换鸬剡€擊。

  梁錚的面色一陣青一陣黑,小地方賺小錢,大城市賺大錢,可大城市的錢是那么好賺的嗎?

  想去大城市賺大錢,不如找算命的算算,用哪個姿勢做夢來錢快。

  或者站到風口,看大風能不能把錢刮過來。

  梁錚拋火柴盒玩。

  寧向致喝了口溫開水:“那么財迷虛榮的人,你稀罕去吧。”

  梁錚挑著眉毛說:“怎么,寧大夫找到相好的了?”

  寧向致一派輕松:“以我的條件,不存在找不到的到相好的,只有我想不想要�!�

  梁錚鄙夷,裝逼誰不會。

  “話我?guī)У搅�,就看寧大夫有沒有發(fā)財?shù)臋C會了�!彼驴跓熑�,“我嫂子可是非有錢人不嫁的�!�

  梁錚走了,衛(wèi)生所靜了下來。寧向致把保溫杯重重扣在柜臺上面。

  什么樣算有錢?他積蓄小幾萬,家在縣城有套房,算嗎?

  寧向致揉眉心,不是決定不忘初心,只把寡夫當個階段性的消遣嗎,怎么還估算上家產了。他氣自己不爭氣,趁著四下無人發(fā)了通火,揮手把保溫杯給砸了。

  .

  過了小年,陳子輕趁著年底還有六天就在村里找目標下手,爭取在年前把總怨氣值減到3000到3500之間。

  本來陳子輕只想對付怨氣重的一小撮人,可第一波就卡在梁錚那了,他只能改變路數(shù),替上了積少成多的方案。

  計劃是死的,人是活的,必要時候只能隨機應變。

  陳子輕把目標從人換到了動物身上。選狗,還是選牛呢,狗里面怨氣最重的,比牛里面怨氣最重的要淺一點。

  那還是選牛吧。

  怨氣重的牛是頭水牛,大爺爺家養(yǎng)的。陳子輕作為人是沒法跟牛溝通的,可牛有監(jiān)護人。

  而且街坊四鄰的對那頭水牛也有所了解。

  根據陳子輕的打聽,大爺爺在世的時候,水牛就老了。

  大爺爺沒少和人說,再耕三年就讓水牛養(yǎng)老。

  可大爺爺去世以后,大堂叔繼續(xù)用水牛干活,稍有個不順心就把火撒在它身上。

  村里都知道他常打罵水牛,他就是牛脾氣,改不掉的死德性。

  為這事,有人勸過大堂叔,水牛在他們家待了一輩子,幫村里好多家犁過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大堂叔照打不誤。

  老水牛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陳子輕站在牛棚外面看老水牛,它頭頂?shù)纳珘K是深灰色,身后鬼影半明半暗。

  是想安享晚年嗎?

  怎么可能有哪家人養(yǎng)著一頭牛不讓它干活,牛在村民眼里是勞作用的工具,又不是爹媽。

  大堂叔不會同意的,很難有人同意。

  陳子輕心想,買下來吧。

  只能這么干了。

  買牛的第一步是談價格。陳子輕試探著跟大堂叔打聽了一下,大堂叔透露老水牛值一百多塊錢。

  陳子輕掉頭去找萬能的一嬸,他說一百多太貴了,自己買不起。

  一嬸不懂了:“你買牛干什么?”

  陳子輕說:“它沖我哭,我想把它買下來,好好照顧它�!�

  一嬸:“……”

  陳子輕抱住一嬸的胳膊:“嬸嬸,你幫幫我嘛。”

  這把一嬸都給整不會了。

  陳子輕再接再厲:“你是我見過的,嘴皮子最利索,腦子轉得最快的人。”

  一嬸頭腦發(fā)熱就給答應了下來:“你出多少錢?”

  陳子輕笑著把皮球踢回去:“一嬸覺得牛值多少錢,就多少錢,我都聽一嬸的�!�

  一嬸戳他腦袋:“死小孩,從哪學的這套。”

  陳子輕說他沒學,都是真心話。

  .

  一嬸去買牛,她不慣著老大,當場就吵起來了。

  “一百三十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擱那吃人呢,老牛不中用了,干不了幾年活了,南星心善看它可憐才買它,你倒好,對個侄媳趁火打劫,都過來看看啊,都來看看,有這樣的大堂叔嗎,有嗎有嗎,這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這年頭沒多少不好面子的,大堂叔讓她這么一叫喚都要下不來臺了。

  還是大堂嬸站出來打的圓場。

  雙方都退讓一步,成交價是一十九塊八毛,有零有整。

  一嬸把老水牛牽回來,陳子輕看她的眼神像看威武的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