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大伯的長子,是你亡夫的堂弟,梁津川的堂哥】
陳子輕干巴巴地在心里“哦”了聲,那梁錚也該叫我聲嫂子,但對方一次都沒叫過,都是叫他名字。
大概是嫌他比自己小,不按照輩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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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沒夜生活,七八點就已經萬籟俱寂。陳子輕失眠了,他把用積分買的藥膏收進皮箱里,吹吹涂了藥膏的兩只手。
關于梁津川要殺他的事,他得試探試探。
雖然他的宿主身份是個護盾,不會在登出前死掉,可他受傷流血了,也是會疼的啊。
陳子輕拿著蒲扇去小屋,他把臉貼在木門上面,一只眼睛瞇起來,一只眼睛對著門縫往里瞅。
里面要是伸出來一根針,能把他的眼睛戳爆。
陳子輕既沒瞅出名堂,也沒被針戳,他清了清嗓子:“津川,你睡了嗎?”
屋里沒響動。
睡了?梁津川不像是能早睡的作息啊。
陳子輕敲敲門,喊了幾聲,還是一樣沒得到半點回應。
“真睡了啊,是我給的安全感嗎!标愖虞p苦中作樂地自語了句,撓著頭轉過身,下一秒,他見到什么,差點發(fā)出驚呼。
那么個大活人坐在院里的石榴樹底下,他剛才竟然沒注意到。
對方也不吱一聲。
行吧,他是一灘腐臭的爛肉,不對他吱一聲是正常的。
陳子輕手上蒲扇在兩腿拍打拍打,趕走成群的蚊子,他走到石榴樹那邊:“津川,你在這乘涼啊,蚊子好多呢,怎么不噴點花露水!
“啊,你沒有是吧,我有!标愖虞p去屋里拿了花露水返回,他倒拎著瓶子,左右晃動。
一滴滴的花露水從瓶口小孔里流出來,劃破夏夜的虛空砸落在地,空氣里頓時就彌漫起了清新宜人的桂花香。
“現在好點了吧!标愖虞p倒一些花露水,抹在自己的脖子上跟臉上,“你乘涼,我也乘涼,我們說會話!
他沉靜地組織語言:“嫂子從前是對不起你,很對不起你,這方面你可以報復回來,我沒有怨言,當然,我也不配有怨言,但,但是,”
梁津川的身影在暗處,月亮找不到的角落。
“但是請你給我留口氣,”陳子輕語速飛快地說,“你別一找到遺像就把我殺了,再自殺去找你的親人們團聚!
周遭氣流似是凝滯了一瞬。
陳子輕心想,梁津川一定很震驚面前這灘爛肉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遺像不是你找的,是我主動拿出來的不是嗎!标愖虞p小心謹慎地說出事實,“我的態(tài)度我的轉變,你都看到了的!
梁津川的鼻息里都是桂花味,草木泥土的香味都被覆蓋了,他胃部翻攪。
“我不是三分鐘熱度,我還是中午說過的那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标愖虞p厚顏無恥地說,“在這之間,請你給嫂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梁津川笑了起來。
陳子輕第一次聽他笑,哪怕看不見他的笑臉,只是聽笑聲就有些發(fā)毛。
對著個十六歲,坐輪椅,長時間受欺辱,皮肉骨骼布滿虐傷的男孩子,產生了懼意。
陳子輕當場踮腳摘了個石榴,指甲摳皮,摳不破就用嘴咬,他把咬下來的皮吐掉,沿著破口剝:“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晚飯沒動筷子,這哪行!
梁津川,餓他幾天,看一個人的極限在哪。
陳子輕把剝掉一半皮的石榴遞過去,手舉酸了就把石榴拿回來,忍住自己吃的反射性思維:“我混帳,我中邪了,我傷害小叔子,傷害一個失去雙腿的未成年,我虛榮又虛偽,內心扭曲陰暗,我豬狗不如,我死后要去十八層地獄被拔舌頭被抽筋,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進畜牲道輪回,”
他狠狠心,抬手扇自己一耳光,沒去看梁津川譏諷的目光:“其實我,我是,我……”
屏蔽屏蔽屏蔽。
陳子輕仰頭數了數枝葉里的石榴,數到幸運數字7,他捂著被自己扇疼的臉,偷偷揉了揉,出了聲:“你要怎么泄恨,你說。”
梁津川終于開口,他的嗓音沒恢復正常,還是沙的澀的:“你死了,我就泄恨了!
字里行間充斥著粘稠而冰冷的惡意。
陳子輕是有心理準備的,可他親耳聽到梁津川這么說,依然吸了口涼氣:“沒有我不死的法子嗎?”
“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呀!彼患偎妓,“我可以做你的腿!
梁津川隱隱愣了一秒,他低聲咳起來。
咳聲漸大,往不受控的頻率跟音量發(fā)展,他咳得在輪椅上不斷抖顫,吐出的氣息里有血腥味。
陳子輕蹙眉,怎么還被折磨得傷到內臟了嗎?這不行,梁津川不能死。
……
第二晚,陳子輕找機會給梁津川下了安眠藥。
他推開沒有門栓的小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津川?”
小床上的男孩平躺著,沒有反應。
陳子輕又試探了幾次,確定他是被藥效拖昏睡了,就快速拿出用積分買的另一種藥。
掐住男孩沒什么肉的面頰,讓他張口。
將那粒藥放進他舌根下面。
做完這個動作,陳子輕虛驚一場,他嘆著氣帶上門離開。
卻不知當小屋門帶上的那一瞬間,床上的男孩就已然睜開眼睛,眼中不見一絲渾沌。
舌根泛苦。
那粒不知的藥化掉了。
口中被碰過的地方太多清晰,他趴在床邊嘔吐片刻,粗喘著倒回床上,眼眶赤紅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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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又來了,又是一粒藥,又是被送進舌根底下。
梁津川始終裝睡,他要看看那個變了玩法的跳梁小丑在密謀什么,還想用他這副破爛身子獲得什么利益。
連續(xù)三個晚上以后,
身體里的郁重之氣一掃而空,整個人輕松了起來。
……
院外持續(xù)響著打稻聲,稻香在村里四處飄蕩。陳子輕拿著洗一半的碗穿過小院,站在門口朝稻床方向伸頭。
有個柴油機下鄉(xiāng)了,要用的都在排隊,他也打算花錢用。
人工打要打到什么時候,不得累死啊。
二嬸家就不舍得花錢,在稻床擱了個章桌子,桌上放塊扳,她跟二叔并排站,兩人各捉一把稻子往板上摔。一天下來,手臂都抬不起來。
陳子輕回廚房繼續(xù)洗碗:“444,梁津川吃飯的時候看了我兩次,我給他塞藥的事,不會是被發(fā)現了吧?”
系統(tǒng):“我哪知道,別問我!
陳子輕把碗筷放鍋臺上,拿葫蘆瓢一瓢一瓢地舀掉鍋里的臟水,倒進去干凈的水清碗筷:“和我說說話嘛,每個任務要是一把牌,那我就從來沒有拿到過大小王,好慘的!
系統(tǒng):“好牌打好有什么意思,爛牌打精彩才了不起!
陳子輕:“可我不想做個了不起的人!
系統(tǒng):“……”
陳子輕跟系統(tǒng)說他是個普通人,小老百姓,一心只想求穩(wěn)。
系統(tǒng):“挑上了是吧?”
陳子輕再次把鍋里的水舀掉,用抹布擦擦:“沒有沒有,我不挑,就算全是小牌,一手順子都沒有,我都接受!
系統(tǒng):“說的就跟你能拒絕一樣!
陳子輕撇嘴,不聊了。
就在今早,村子上空的總數值破7千了,他已經記錄了怨氣較重的村民名單,準備一波波的來,第一波是二嬸跟梁錚。
只要他讓誰頭頂的色塊變淺了,再對比總數值的下降數值,大概就能猜得出,這個人原本的色塊代表多少怨氣值。
之后他就能根據別人的色塊深淺,估算出有多少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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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計劃得挺好,然而他還沒展開行動,村里就死了個人。
是他那個只打過招呼的二叔。
當時天麻麻亮,陳子輕在塘邊挑水,他抓著捅撥動波動清澈的水面,按進水里,裝了大半桶水提上來。
又裝一桶,用扁擔下面的鉤子鉤住捅的扶手,搖搖晃晃地挑著走上田埂。
這條田埂走到頭是個小樹林,再是成片的稻床。
陳子輕走了沒一會,一個小伙從另一條田埂過來,說什么也要幫他挑水,他說什么都不同意。
開玩笑,這是他的日常任務,他能讓人幫忙嗎?要是能,他不早就找?guī)褪至恕?br />
陳子輕的臉毫無殺傷力,兇巴巴的樣子也因為說話時露出的酒窩顯得嬌嗔可愛,小伙全程嬉皮笑臉。
就在陳子輕沒轍的時候,小樹林那邊站了個人影,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南星!快回來!你二叔喝農藥了——”
陳子輕腳下一趔趄,桶里的水晃出去不少。
這就開始死人了,原劇情廢了。
……
村長叫腿腳利索的人去衛(wèi)生所,寧向致就住在衛(wèi)生所的后院,他從床上被催命一樣叫來下廟村,淺灰色襯衫的扣子扣反了,皮帶沒系,短發(fā)領亂,滿身倉促,眉眼間卻沒有一絲怨氣。
在場焦急等待的一伙人里面,只有陳子輕知道,寧向致的怨氣是他目前見過的人里最大的,頭頂有一片黑云,身后的鬼影清晰可見。
一只手持細長利刃,身上沒有皮,猩紅流血的肉塊暴露在外。
是個剝皮鬼。
寧向致的結局就是被剝皮。